火车票，你为何如此“势利”？

    在外谋生，想家，想爸妈，不过最怕过年，最惧回家前买火车票。火车站人挤人，购票如同一场肉搏战，“贴身紧逼”，考验的是意志、耐力和抗寒力，熬上一个通宵，也未必买得上我想要的那张票，更别说紧俏的卧铺票。

    上大学时，由班长拿着所有同学的学生证统一去火车站购票，不用操心，关键是学校放假离春节还是有那么一段时间，算不上极端的“高峰期”。毕业工作后，放假都是临近春节，火车票就如同撒哈拉沙漠旁的泉水，求之不得。我在北京的第一个春节，是从黄牛党手中搞到票的，好似在进行毒品交易。我去火车站时，所有人都说去合肥或安庆的票，早已卖光了，黄牛党手上的票基本上脱销了，而且警察“比以前凶了”，黄牛党不敢明目张胆倒票了。这一下，我也只能坐飞机回去了，本来以为可以买火车票，省点钱，多包点红包给父母。一旦坐飞机，就只能让孝敬父母的红包缩水。在从火车站返回住所的公交车上，听一个身材不高，但是结实的年轻人感叹生意不好做，公安抓得紧，票虽紧俏，不敢出手啊！这一听，就是黄牛党。我盯住他了，他是我的寄托。待其通话结束，我就直接和他说要票，他说坐票没有了，只有卧铺。他没有对我的身份产生怀疑，或是不搭理我什么的，这就是“投缘”。他说，身上暂时没票，过一天再说，“肯定有票，你放心”。

    我对他的承诺没有足够的信心，只是把自己的手机号给他了，也只能祈求运气好一点。他很守信，准时给了我电话，约好了交易地点，那是一个小胡同。他四处瞅了瞅，发现没有可疑人后，他的态度有点强硬，原先每张票只加200元的价码，现在他说还要再加上100元，他说票太紧张了，而且还有几个兄弟被警察给拘了。他说如果不再加100元，那这张票就给别人，“票太好卖了”。我哪有议价能力，我只能选择顺从！拿到票，该轮到我心里打鼓了，“这是真的吗？”我拿在手上，左看右看，他守在一旁的表情，很显然是不屑于我对他的不信任。最后，他急了，“我从不卖假票，绝对不是假票，兄弟，你上了车，就会接到我的电话”。他很守信，我上了火车，他给了我电话，还说“一路顺风”。

     在北京的第二年，我随女友回她重庆的老家。临近春节，机票停止打折。考虑节约，决定提前去火车站买票，还特意买了一把塑料椅子，要打更长时间的持久战。这一次，我本可买到坐票，然而女友说去重庆的路，很远很远，还是希望能舒服一点，买卧铺票。售票员那令人沮丧的声音从逼仄的窗口中飘出来，“卧铺票，春节前的都没有了”。我在购票大厅四处徘徊，看到很多人举着写有求购去何地火车票的纸牌，他们一脸的疲惫。一位穿着铁路制服的年轻女子，满脸喜悦地从一间办公室里出来，我看见她将几张火车票塞进衣服兜里。或许是过于喜悦，有一张票从指缝中滑落下来，飘到地上。我顷刻前“失声”了，我不想提醒她，“喂，你的票掉在地上了”，我心态失衡了，似乎有报复的快感。

     难道很多本该通过售票窗口出售的火车票，都像这样通过特殊路径被豪夺而去的吗？她身后的一个中年男子，弯腰，出手，拾票，挺腰，转身就走了。我的卧铺票还是没有着落，最终还是花了3000多元，买了两张飞往重庆的飞机票。我和女友都很心疼，尤其是当她知道单位里一位同事通过很硬的关系，帮很多熟人弄到紧俏的火车票后，她的心更像是在滴血。我也是。

     春节时，火车票不再是薄薄的一张纸片，它变得势利，变得令人憎恶，它是关系、门路、权势的象征；它是平民自尊的搅拌机，最终送给你一桶一桶的卑微感。这种粗鄙、无奈的感受，何时该离我们而去？（沙里鲸/方李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