炖了一个鸡子，烩了一份羊肉，爆了一盘虾，整了几个素菜，老李邀他的好友刘某夫妇来家聚餐。刘某的妻子姓江，他们如约而至。

鸡子快吃去半盆了，偌大一个鸡头在盆子里很突兀，谁也不拿去吃。

“鸡头没人吃么？”我问。大家摇头。

其实我也不爱鸡头，却挑起炖得很烂的鸡头说，“我来吃了吧！”。

“我妈妈以前爱吃鸡头。”我对其他人说，“我忽然想吃一个鸡头，表达一下对母亲的怀念。”

“你妈妈爱吃鸡头，你也信？因为家里没人吃，她又不想浪费，才不得已去吃的吧！”刘某对我说。

“真的！她还专门买过鸡头吃呢！记得有一次，她过生日，自己买了几个鸡头，配着二两小酒，吃得可开心了！”我不示弱，对大家说。

“那是因为鸡头便宜！买鸡胗多贵呀！”刘某看了我一眼，点拨样地对我说。

“我妈妈喜欢吃剩了的冷米饭！也不炒，也不搭配菜，纯粹干吃。你相信吗？”江女士问。

“不相信！肯定是你们吃剩下的，她舍不得扔，才吃去。”我开了窍，回答道。

“小时候，我爸爸每次领我去街上解馋，他总是喝羊杂汤，不要羊肉汤。”我老公也插了言，继续说“上了中学，有一次，我们又去吃。我问他为啥不喜欢喝羊肉汤，他回答，羊肉贵呀！吃羊杂划算。同样的价格，半斤羊肉能买一斤羊杂。”

他们说到这里，我忽然想起我爸爸喜欢吃煮烂的饺子。那时候，只有过节才吃饺子。每次吃饺子的时候，爸爸都会在饭桌上说，谁的饺子烂了，都来放到我碗里，我喜欢吃。谁给我得多，谁最棒。

我们兄妹没人喜欢吃煮破皮了的饺子，都高兴地把它们放到爸爸碗里去。很多年里，往爸爸碗里放煮破的饺子是我们最开心的事儿。一举两得，自己不用吃，还在爸爸那里得夸奖。

回忆小时候吃饭的热闹情景，回忆我早逝的父亲，我心头很痛。

“我妈妈喜欢吃菠菜根儿。”刘某低沉着声音说。

桌子上，除了老李的老母亲健在，我们三个的父母都过世了。此刻，桌子上愉快的气氛，忽然凝固了。大家都不禁沉浸入回忆中去了。

人说，大海是沉默的，包容万象。人又说，大海是神秘的，有取之不竭的宝藏。人还说，父母的恩情深似海。

父母对我的爱如海，他们不说，不表达。他们像海一样滋养我们，包容我们，他们甚至撒着善意的谎言照顾我们。

有些谎言，我们一眼就能看透。有些谎言，很多年后，恍然大悟，无穷相思，唯有泪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