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岁月之美,只要用心,每一天都不会是虚度。旅程,跳出日常的圈子,走进全新的环境,接触陌生的人群,尤让人感慨颇多。
从冬日的乌兰布统草原回来几天了,捋一捋这次旅程的见闻与感悟。
一、什么叫零下三十度。
这次乌兰布统草原之行,所在的克什克腾旗最低温度达零下三十度。生在长在中原腹地的我,从来没有见识过零下三十度是什么样子的,这次开了眼界。
零下三十度,天蒙蒙亮时分,置身其中一分钟,裸露的双颊就会变僵变硬,渐渐失去感觉。不戴帽子头会疼,从内到外炸裂的疼。戴普通毛线帽几乎等于不戴。要戴须带厚厚的棉帽。
零下三十度,就是日出的景色再美,你也不想多拍照片。因为,如果不戴手套,拿手机连拍三张照片,你的手会冻得生疼。再拍,手疼难忍,有种想扔了相机的感觉。倘若戴了手套,依旧坚持,却没戴眼镜,你还是拍不成。因为眼珠子冻得发酸,会提意见。如果戴了眼镜,你依旧死死撑着,过不到十分钟,你穿着厚厚靴子的脚又开始提意见了,它发僵得快要失去知觉。总之在零下三十度,你身体的任何一部分仿佛都有了自己的意识,时刻提醒你,它不愿意呆在这里。
雪原太漂亮了,天空是那样纯净,大地是那样无瑕,雪原上零星地生长着一些姿态各异的树木,树梢上一律挂着厚厚的雾凇,偶尔有几匹身披白霜的马儿从晨光中飞驰而过,一切都如梦如幻。此情此景,人人都知道拍下来很漂亮,人人都心有贪念,却力不从心。大多数人会下车匆匆拍几张,赶快上车,然后再下来拍。也有一部分人,只隔着车玻璃赏景。
二、我见过“吹雪”。
以前听过白毛风这个词,但不知道什么意思,更不知道是什么情景。
乌兰布统第三天的早晨。醒来,拉开窗帘,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大风呼啸,昏天暗地,灰茫茫一片,能见度极低。
窗前是酒店的路面,前一天地面的积雪被睬得光溜溜的,这时,只见光溜溜的地面上似乎现出一缕缕白色的毛发,毛发在地面快速移动。
那是啥?我迫不及待穿好衣服,走到户外。
喔,这大风厉害了!迎头遇到酒店老板,我说。
老板说,是啊,下雪了。
下雪了?哪里有雪?我奇怪。
空中都是雪啊,我们这里下雪基本都是这样的。你看这白毛风!
我喜欢范晓萱的《雪人》,“雪,一片一片一片一片,在天空静静缤纷…”。而在郑州见过的下雪,如歌里唱的的,安静、圣洁,晶莹剔透,像天使降临,悄无声息,静静美丽。我从来想不到,雪还可以用这样的方式降临,疯狂,肆意,暴虐,神出鬼没,不明所以。
白毛风?我这才想起自己从来没有深究过这个词语的意思。查了查,白毛风在气象上又叫“吹雪”或者“雪暴”,是指大风、降温并伴有降雪的天气。因狂风扬起地面的积雪如同缕缕白发而得名。
相比“白毛风”,我更喜欢“吹雪”这个词。乌兰布统之行,我第一次见识了“吹雪”。
三、什么叫八级大风。
第四天吃过早饭,半上午,我们的车队开始了回程。出发的时候大概四、五级风的样子,车队在茫茫雪野走了一个半小时的样子,风力越来越大。风扬着雪,昏天暗地,能见度已不足三、四米。
走到一处风口,雪把路埋上了,头车陷进了路中间的雪窝中,打滑出不来。车队停了下来。
车队里不乏经验丰富的出游人,有几辆车上备有铁锨。男士们拿着铁锹出去救援了。想要铲去车前的积雪。热火朝天地干了好久,车又启动,还是打滑,因为人铲雪的速度远远比不过七级大风带来的雪粒。低头看,刚刚铲去积雪的地方几乎又被新刮来的雪粒填平了。
将近一个小时过去,救援依旧没有成功。在这之中,盯着方向盘前看,除了模糊看见救援现场,看得最多的是女人的屁股。
八号车在我们前面,上面女士多。从出发到现在过去很久了,估计都尿急了。下来一个,拉开车门,一步都不走,也不避讳的样子,蹲下就便。“哎呀,这人太不讲究!”我连忙闭上眼睛。
又下来一个,依样。过了一会,再下来一个,还是那样子的。我与八号车上的人不熟,心道“这是哪里来的乡村野妇呀,个个如此粗野!”我们的车是车队的队尾,她们再走几步路就能到我们车后面去了。车队后面是茫茫雪夜,无人看见,岂不善哉。
男人们意识到铲雪救援行不通,改用拖车。车在雪窝里有了动静,前进了几步。想到一会车队就又要开始行进了,我便想着也下车去轻松一下。
我所在的车门迎着风的来向。用手推门,好沉好沉哦,用了吃奶的劲儿,车门打开了,好容易才站在车外。外面的风好大哦,我扶着车身,向车尾移去。刚走到车尾空荡处,冷不防,后面仿佛有只巨大的手推着我,猛力把我向路边的沟里推去。我站不稳了,荒野中,脑子有些懵,下意识地去抓能给我带来唯一缓冲的后雨刷器。后雨刷器唰地弯过来了,并没有给我帮助。我控制不住脚下,继续顺着风的方向,向路边逼近。还好,路边有个里程墩,我稍偏了一下身子,救命稻草一样的抓住了它。才避免了掉进路边沟里。哇,这风真他M的大!人生第一次遇到,杀我一个措手不及。
这时候,我才明白五号车上的女人为什么蹲下就便,而不是像我一样走几步去车后面了。原来,她们不是不讲究,而是无奈。既然意识到了,我也与她们一样吧,我们的车是尾车,不会有人看见的,好容易又挨到车跟,我也如法炮制。真香定律,嗯,不好意思,也会在我身上发生。
很小的时候,我背过风力歌,“零级烟柱直冲天,一级轻烟随风偏,二级轻风吹脸面,三级叶动红旗展,四级枝摇飞纸片,五级带叶小树摇…”,背到五级我就印象不深刻了,因为,我所在的城市几年会有一次。六级我就不想记了,因为几乎没用。至于7、8级,更是想都没想过。上了车,重新百度了一下,“六级举伞步行难,七级迎风走不便,八级风吹树枝断,九级屋顶飞瓦片…”,据此推断,车外的风力至少在七级。至于是否达到八级,没办法推断,因为窗外依旧风蛮蛮雪漫漫,分不清天,分不清地,更看不见人。
事后听领队说,当天的天气预报是七级,而实际上,我们所在的风口,风力应该偶尔会达八级。我想,试图把我推向沟里的风应该是八级的吧。让女人不知羞的坏风!
四、人在恶劣环境中能有多团结、多勇敢、多乐观。
第一天晚上刚到的时候,我们车队有车去野外遛弯。回程的路上遇到了雪夜中一辆被困的陌生车辆。他一辆车救援不出来,在群里喊了一声,群里立即有人响应,共同去救援。
第二天,我们的车队在雪地玩穿越。由于有的车辆没有雪地穿越经验,走到一处难行处,不断有车冲不上雪坡,或者陷进雪窝。途中遇到两辆北京来的越野,车的马力大,还换着厚厚的雪地胎,驾驶人又很有经验的样子,不断来向我们施予援手。其中一次,在救援中,他们的车还与我们的被救援车发生了刮擦,他们仿佛没有看见,继续不断对我们施予援手。在他们的帮助下,我们的车队保证了行程,得以完美穿越。见我们到了平坦的好路,他们掉头默默离开了。
第二天,领队见了他们,千恩万谢,并提出为他们修车,他们摆摆手,说是小意思,不值一提。
在热闹的都市,两辆车彼此发生刮擦,占了交规上风的车,往往会为了多得到些赔偿费,费尽心机。在恶劣的大自然面前,人们都脱去了虚伪自私的外衣,随天气变得格外热情而豪放。
第三天,我们的车队去冰湖玩。有一辆车在湖面玩漂移失手,车辆发生了侧翻。坐在雪橇上的众人,眼见发生了危险,一个个都围上去想要帮忙。希望不会车里的人不会有事吧,人人担心。
上面的玻璃震碎了,有人从震碎的玻璃里露出了个头,希望不会头破血流吧,我继续担心。人头完全出来了,喜笑颜开的样子,仿佛自己中了大奖的神色。那人爬出来了,由于戴着安全带,毫发无伤。下面的人也开始向外爬,但是比第一个人动作缓慢。
不会有事吧?有人问。
没有事!我在他上面,我是踩着他出来的,出来得快。他没东西踩,所以比我慢。
你踩的是我的脸!过来,你的脸钻下去,让我踩踩!后出来的那人,刚一爬出倾倒的汽车就朝第一人喊。见两人都没事,还互相在抢白。众人哄笑。
在都市里,如果有车这样侧翻,大家都认为是出了大事故。交警跑来了,清障车跑来了,人人严肃。在这里,翻车竟然可以变得这样轻松。
再来讲第四天回程路困暴风雪中的事儿。自从头车陷进雪窝,每个车里的男人都跑下去帮忙。风力七级,零下十六度,没有人考虑自己冷呀,冻呀的,能出力的出力,能献计的献计。有人冻得受不了,会短暂去车里暖一会儿,再下去。有人一直扛着。有个年近六十的人最积极,始终没上车去暖一暖,等到车突出困境,重新出发的时候,他的双脚进了雪,冰雪在鞋子里融化,鞋子与脚已经分不开,脱不下来了。
众人又齐心协力救援他。有人献出自己的新袜子,有人献出自己的备用鞋子,有人拿出酒来给他搓脚暖脚。真的,在暴风雪中,你想象不出,人们会有多勇敢多团结。
再写太长了,乌兰布统冬日游的见闻就写到这里吧。冬季到更冷的地方去旅游,于我是一生中的第一次。在短短的几天里,走一走,聆听陌生的大地,仰望陌生的天空,感受陌生的风,陌生的雪,陌生的人,看四季变化,看人世百态,真是越品越有味道。
冬季的乌兰布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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