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取经
(2020-10-28 15:59:49)
标签:
亲情文化生活记录峨眉山乐山 |
分类: 我的日子 |
多年前,为了帮助二哥就业,我与丈夫贷款买了一辆出租车让他开,还花钱给他办理了驾照。
后来,由于各种原因出租车卖了,不营运了。自从不营运后,他感觉不开车了,驾照没有用,就不去审验。
而我,看到了社会趋势,认为汽车只会越来越普及,驾照怎么可能会没用。审验驾照又不难。于是,我催促他多次,催他去审验。他始终不当回事。结果驾照作废了。
这趟长途,因为他没有驾照不能开车,表弟不会开车,我的腰不算好,不敢长期开车,我不得不把澳大利亚留学,由于疫情在家里上网课的儿子拉出来给我们做备用司机。
他总是自己没眼光,还不听我的建议。你说他这事闹得,窝心不窝心?
表弟是某单位的外派厨师,由于疫情,这次归国时间较长,目前在休假。他干了小半辈子厨师,我相信他学起小吃速度快,所以拉他来助阵的。
为了凑儿子与表弟的闲余时间,我不得不在女性生理期出行。你说,这种种的辛苦,不都是二哥给我添的?
结果怎么了?他一边舒服地坐着车,一边还指责我。
“妈,四川在郑州的西南方向,峨眉山市更在四川的西南,我们正好四个人,像不像去西天取经?”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开始浮想联翩。
“咱们又不会腾云驾雾,不能叫西天取经,顶多叫西南取经”。我开车正辛苦,苦笑道。
“嚯,西游记,可以!如果说还少一只白龙马,可以把汽车算上呢。”表弟也醒了,不善玩笑的他,却跟着取乐了。
“你长得胖,像里面的猪八戒,今晚咱们宿在高老庄吧?”我从小就爱逗表弟。看他好不容易开一回玩笑,一扫刚才与二哥生的闷气,也逗起他来。
“去高老庄让你弟妹知道可了不得,咱们还是去巴中吧!”看来,随着年龄大,阅历多,人的性格也会变,表弟比以前幽默多了。
傍晚时分,改行银昆高速。这时候中间又换儿子开过一次,夜已经9点了,我们两人都比较疲倦。
天却开始下雨,而且越下越大。
我虽然驾龄不短,但大多是在市内开的。长途跋涉,都有丈夫随行,他照顾得我很好,几乎不用我开。夜雨行对于我来说是第一次,对拿到驾照不到两年的儿子更是第一次,我后悔没有在汉中市住下,而是为了多赶些路,选择在巴中市休息。
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只有硬着头皮向前走。
大灯开着,雨点像箭头一样不断地攻击玻璃。雨刷器不停地工作,视线依旧模糊。这可真算得上取经路上始料未及的一个妖怪了。
以前读李商隐的《夜雨寄北》,“君问有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总是莫名的喜欢。想象着一个人坐在傍晚的屋檐下,看雨水点点,在小池里激起一圈圈涟漪,直到把池子涨满,多有诗意。眼下,行在这暮色沉沉,夜雨凶猛的巴山楚水中,才忽然明白诗人曾有过怎样的惆怅。才知道“何当共剪西窗烛”是怎样的温暖。
“不用急,放慢车速,稳着劲儿开,不就是比原计划晚到巴中市一会嘛。实在不行,咱们去前面服务区凑合着住一晚上”。久不说话的二哥,在后座叮嘱我。
不知怎么了,听了二哥的话,我忽然像服了安定一样。
雾灯打开,雨刷器开到最大,让儿子放了几首音乐,感觉夜雨行没那样难了。真的,真没那么难行进了,你看,高速上除了我们,几乎没有其他的车。比起白天的车流不息,真的不算难开。
只要心静下来,战胜了自己,再大的困难也很容易过去。十一点差十分,我们终于到达了巴中市。
随便找了个地方住下,简单的吃了点泡面,休息不提。
这一天我们一共开了900公里,对于我来说,是挑战。加上生理期,累得不行,够辛苦!
(二)
早上,雨已经停了,叫了外卖,吃了当地特色早点再次出发。
导航,离目的地不到五百公里了。相比昨天的路程,小意思。走!
母亲在世的时候,爱说一句话,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果真,出门在外意外多。走着,走着,我慌了神。
从早晨开始我的右脸颊就一阵阵发紧,又过了两个多小时,脸颊继续发紧,要涨开的感觉。出了什么问题? 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以前,见过别人长腮腺炎,脸颊肿胀,将近半个多月才好。难道我得了腮腺炎?我怕了。如果是这样,我还怎么去和小吃店主见面。我本来还打定主意,见了店主要利用我的不烂之舌,让他再给优惠些学费呢。
二哥一向说话啰嗦,不能一语中的。这些年来,年龄大了,又行动拖沓,办事不利,没有我,接下来怎么办?
更何况,即使学费优惠了,我也没办法和二哥一起去学做小吃。据说腮腺炎有传染性的。
难道要遇上传说中的第二难了吗?昨天遇到的算是雨精,今天又是何方妖孽?
“我的脸肿了吗?”我回头问二哥。
“没有。咋了,不舒服了?你让他们两再看看。”二哥担心地问。
表弟与儿子也一起摇头表示没有。
我暂时有些放心。心中暗自祷告,神啊,保佑我一切顺遂。
说话间,天色已近中午了。汽车也快没油了。到了成都附近的金堂服务区,我们停下吃饭并且加油。
加完油,无意看后视镜,我赫然发现自己右脸涨得像面包一样大!奇怪,明明刚才还好好的,什么病可以使脸颊在十几分钟之内肿胀起来?
让他们又看,都表示我的脸确实瞬间肿大了。
晕,我的天!莫名其妙的病,接下来怎么办?回家?继续赶路?我失了思路。
“离成都近,咱们进成都市找家医院看看吧!”二哥说。
拉倒吧,我最怕的就是在大城市看病。到了医院,人山人海,挂号,问诊,缴费,拿药,都需要排队,没有一个上午别想搞定。如果去小诊所,我们人生地不熟,又不知道哪个小诊所医术好,不要病没看好,再误诊了。
“有病抓紧看,也不能这样拖着呀!”二哥十分心疼的样子看着我。那眼神让我仿佛一下子回到了童年。
二哥比我大五岁,小时候,爸爸妈妈比较忙,很多时候是他带我的。他不像大哥一样粗心,他照顾得我很好,很能尽到做哥哥的义务。如果我偶尔摔着了碰着了,他会非常自责,还会出现像刚才那样的眼神,拍拍我身上的土,或者摸摸我的头安慰我。
此时,离峨眉山市还有两个多小时的行程,“不如到了峨眉山市再说”我有了注意,告诉他们。
“也好,估计是累着了,扁桃腺发炎了。我记得你来的时候带消炎药了,喝点药,睡一觉吧!”二哥叮嘱我。说着,进服务区的餐厅接了热水,让我服下消炎药。又吩咐儿子去开车。我们继续前行。
我太累了,瞬间进入了睡眠状态。睡梦里我迷迷糊糊听见二哥与表弟聊天。
“这一会儿,知道我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吗?”二哥问。
“多年前,我把自己的驾照作废了。”顿了顿,他又说,“要是我有驾照,你宏姐就不会这么累。人过五十了,倒让妹妹替自己操心,我…咳!”他对自己失望而懊恼的语气。
“你宏姐有些近视,开长途又少。说实话,她开车,特别是昨天下大雨时,我一直替她捏着一把汗呢。这一路上,我都一直替她看着路,真怕有个闪失。”二哥继续说。
原来,一路上,二哥始终目视着前方,不去睡觉,是在替我看路。而我,昨天堵车前,却因为他的一句叮咛,还那样讨厌过他。我不该呀!
这样迷迷糊糊想着,我又睡着了。
四人订四个房间,岂不是浪费?
来之前,联系过小吃店主,称,我们需要交三万元学费,学习将近十几天才能掌握技巧。后十几天里,如果一直这样订酒店,仅住宿费就要花费不少。可怎么办?
这种情况,只有找民宿了。搜来搜去,四室一厅的民宿基本都是豪华型的,价位竟然比订四间快捷酒店还贵。
“真找不到,就住这家三室一厅吧,晚上我睡沙发。”二哥指着自己手机上一家民宿说。儿子刚刚教会二哥使用手机找酒店,他现学现用。
表弟帮助二哥看了看那家民宿的图片与介绍。位置与小吃店比较近,有停车位,设施也不错,价格也不贵。便对我说,宏姐,我看这家是挺不错的,就订这家吧。
“你都病了,就别到处跑着找住宿了,先这家订一晚上,住着不舒服明天你病好了咱再换”。二哥又说。儿子也连声附和。
把我安顿下来,在二哥的带领下,他们三人去考察小吃店了。
来的时候,觉得自己是一心行善,解救二哥的铁女人。到了现在,反而被二哥照顾。躺在床上,想起关于二哥的种种往事,心里有种别样的滋味。
很小时候,二哥对我的照顾就不再提了。
考上大学那年,爸爸去世了,家里陷入了经济危机。那时候国家有政策,父母一方去世,可以让他的成年子女接班。在本单位开始工作。
为了让家里解除经济困难,妈妈想让我放弃上大学,去接班。
“考上大学不容易,上大学以后她的出路会更广。让妹妹去上吧。困难是暂时的,我会想办法。”二哥那时候已经工作几年了,颇有种年轻有为的豪气担当,他告诉妈妈。
我上大学的时候,是二哥买了高档的红皮箱,买了上好的日用品,把我送到学校,安顿下来的。
临走的时候,他递给我生活费,说,“该花的就花,别让同学看不起。家里的事情有我呢,你只管好好学习就行,其他的不用操心。”自从爸爸不在以后,他把家里能承担的都代替了下来。
可是,我知道家里的困难,尽力克扣自己,不浪费一分钱。冬天来了,我没有棉鞋,就买了一个比较厚实的袜子套在单鞋里面取暖。我以为我会那样一直凑合下去了。谁知,天刚刚又冷了一点,二哥的同事来郑州出差,二哥就让人给我捎来了棉鞋。是一双亮铮铮的高跟牛皮鞋。穿起来,暖和先不必说,人显得高了许多,整体看起来又精神又时髦。我知道那双皮鞋肯定不便宜,那是我人生里的第一双高跟鞋。
家里那么困难,二哥也舍不得委屈我。我记得当时自己拿着皮鞋,心里非常感动,还在日记本上写上了一句座右铭,“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如今,将近三十年过去了,我渐渐淡忘了那些往事,记得更多的,反而是这些年来我对二哥的资助。有时候还会埋怨他不知道抓赚钱机遇,只会闷头傻打工;埋怨他做事守旧,不知变通。
眼睛湿了,我擦了擦。
傍晚时分,他们三人回来了。给我带来了晚饭。
还带来了一个令我高兴的消息。表弟尝过小吃,觉得很简单,他认为不用学,他能做出来那种味道。他会回到郑州教我们。
哈,不用学了!本来计划要在峨眉山市呆半个多月呢,看来很快就能回去了,我的心一下子轻松起来。
(三)
第三天早上醒来,好消息,我的脸完全消肿了。
我高兴地跑去告诉二哥。
二哥睡在沙发上,还没醒来。我很久没有认真看过二哥了,这些年,二哥明显老了。他躺在那里,消瘦的脸,额上布满了皱纹,生了不少华发。睡梦中的神情也是忧郁的。
他个子高,沙发短,他的双腿在沙发里半窝着,一直胳膊从沙发上半悬在空中,不用想,都知道他昨天晚上睡得不会舒服。
“昨天二哥为了让你早点休息下来,也为了省些费用,就委屈自己。昨天晚上我争着与他睡沙发,没有争过他。”表弟从自己的卧室出来了,告诉我。
上午,儿子在住处听网课。为慎重起见,我与二哥、表弟再次出发小吃店,去那里再次品尝,并暗自考察。表弟研究了配料,制作流程,经营模式。还带我们在附近买了些原材料。
与原计划比,学费省下了,住宿费也省下了,我高兴极了,好像自己多赚了一笔钱。临近中午,没什么事情了,我要拉他们去登峨眉山。我知道,二哥常年忙于打工,几乎没有旅游过。
二哥拒绝,登山太累,不去!
我又想拉他们去看乐山大佛。这地方我去年玩过,感觉非常值得游览。二哥还是说不去。并改口说,要不到峨眉山的山门附近转转吧。
到了峨眉山下,他们在山脚下转了转,到了一个不收费的小山头转了转,就让回去。
登小山头他咋不嫌累?我明白了,二哥又是怕花钱。于是,自作主张给他们在网上买了票。
二哥很绝,一听我说买过门票了,进山费再加索道费一共四百元,他干脆坐在一棵大树下不动了。生气地道,“我说过爬山太累了,你还买票,这咋了,我说的一点不管用了?”
我想尽办法说服他,没有效果。最后,没办法,我只好退了票。
从峨眉山市到乐山市将近五十分钟,我又带他们去乐山大佛看。乐山大佛门票只有八十元钱,二哥也不让买门票。我找地方远远地让他们看了看乐山大佛,就回住处了。
晚上,按计划,点了那家小吃的外卖,又研究了一下他们的外包装。
到此,这次考察任务算是基本结束。
第四天早上,二哥让打道回府。说,早点回去早让表弟教我们厨艺。
回来的路上,没有任务,走到那里算那里,非常轻松。我知道,在潜意识里,二哥与表弟还是想到处转一转的,他们只是害怕多花钱。如果不花钱,只是路过去转转,他们不会有意见。于是,第四天路过成都,我带他们去成都锦里逛了逛,吃了点小吃。又到春熙路转了转,吃了点午饭。
晚上宿在了汉中市。
第五天,路过西安,我带他们去西安回民街转了转,看了看景,并吃了午饭。
晚上7点多,回到了郑州。顺利班师。
回到郑州,这么多天以来,表弟手把手教会了我们做小吃。
三天前,正当我与二哥学艺结束,准备紧罗旗鼓开店时,他的一个朋友联系他,给他介绍了一份工资诱人的工作。二哥合算了一下,目前疫情还未结束,开小吃店肯定有风险,为保险起见,先去上班。以前二哥找不到打工的地方,开店是无奈之举,现在,他有了去处,我自然不坚持让他开店。
至此,我心中轰轰烈烈计划过的小吃学艺,归于了零;替二哥开店的事情,也泡了汤。闲下来没事,回顾这一段时间,说什么西南取经,也许是神明看我与二哥平时忙于各自的生计,见面机会不多,交流更不多,专门降下天意,让我走了一条重温兄妹情之路呢。

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