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的他们(七)孟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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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那些回忆 |
我随妈妈、哥哥从城市回老家的那年五岁,我随爸爸从老家回城市的那年九岁。
四年,对于成年人是一晃眼的事情,而四年对于一个儿童却是漫长的,漫长到足以使他忘掉以前的所有事情。因此,进入城市以后,我像一个土生土长的乡村孩子,好长时间,我不能完全融入周围环境,也不能融入周围儿童。
在我的家乡,有着辽阔高远的天空,天空象一个圆圆的大锅盖,有着美丽无垠的原野,原野与天空在遥远的地方亲密汇合,在天与地的穹庐里,我与我的小伙伴们自由自在的玩耍。我们疯,我们跑,我们由着性子撒欢;我们喊,我们唱,我们把嗓子扯得又直又亮。
在城市,这些都不可以!想跑?到处都是鳞次栉比的高楼阻挡,连街道也不可以乱跑,因为街上有凶险的汽车。想大声喊?影响别人,你会遭到白眼!
自从我打了上个同桌以后,我有了一个听起来非常生猛的绰号“孙二娘”,那时候我不知道孙二娘是谁,但我隐约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名字。另有一次,老师上课提问我,我站起来回答问题,用了与在老家时一样的声音,估计声音听起来很大的,自此我又有了一个绰号“小喇叭”。我讨厌同学们给我起绰号,我由此也讨厌和他们一起玩。
我讨厌城市,我常常思念我在家乡的日子,思念那里的妈妈,那里的哥哥;那里的老师,那里的同学以及那里的无拘无束。九岁,我品尝了思念,也知道了什么叫做忧郁。
孟红就是这个时候走进我的生活的。
这是个天然卷发的小姑娘,一张妩媚而忠厚的小圆脸,额角饱满,下巴尖细,小鼻子笔挺,神情中有一种掩饰不住的高贵,也有一种掩饰不住的悒郁。
我们都没有一般小女孩的叽叽喳喳,我是不想说话,她也不爱说话,我们是班里的两个另类。同桌很久了,下课后,她经常一个人趴在桌子上画画,我经常一个人趴在桌子上做数学题,除了偶尔我会趴过去看看她做的画,我们没有别的交往。
我天生不是喜欢孤独的孩子,所以,那时候我一边讨厌周围的同学,回避他们,一边又极其渴望拥有一份友谊。当我发现孟红与我有那么多相同,又当我发现我和她放学同路的时候,我就有意识的向她凑近。有时候,我走出教室很早,看不到孟红,就专门在路上磨磨蹭蹭地等她,遇到她赶上来,就和她一起回家;有时候,孟红出来的早,我就专门去追赶她。不久,我们成了放学路上的同路人。
孟红不是总那么沉默,有时候她不仅喜欢说话,还表现得非常活泼。她会调皮地和我藏猫猫,她也会从路边拨一些草来做帽子,给我一顶,自己一顶,戴在头上搞怪。那时候,和她在一起非常愉快。
一个下午的放学后,她表现得特别高兴,走到她家楼下的时候,她忽然问我:“你愿意去我家玩嘛?”
我高兴地应承了。
开门的是她爸爸,一个干净稳健的男子,一进门,她爸爸就把她搂到了怀里,亲切地说:生日快乐!
她的妈妈坐在沙发上正朝她慈爱地笑。我很少见过象她妈妈那样的女人,她长得并不见得有多么漂亮,但一眼看去,却再难忘记,长长的脖颈,纤细的手指,淡淡的笑容,看见她,直怀疑她身上罩着一层月光,高雅而温婉。
她的家里布置得非常雅致。
孟红有一个多么温馨的家庭啊!我真羡慕。
她的妈妈唱歌,她的爸爸伴奏,吹了一曲好听的笛子,笛声清越,歌声悠扬,那歌声,那情景,把我带到一种美丽而恍惚的幻觉中,让我知道了,在真实的物质世界之外,还有另一种我从不知道的精神生活。
在他们面前,我感觉自己很乡野、很卑微,我很局促地坐着,看着这幸福的一家三口。
然后我们一起吃蛋糕……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该走了,我站起来。只见她的爸爸也站起来,说:“我也要走了。”
满脸幸福的孟红忽然哭了,拉着爸爸央求,说:“爸爸,今天我生日,你就别走了!”
她的爸爸拍拍她的后背,要她听话,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孟红依在门边望着远去的爸爸,样子可怜巴巴的,忽然生气地大喊:“爸爸,我恨你!”。
我不明白怎么忽然成这样了,呆呆地看着。
我看见她妈妈自始至终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良久,她叫过孟红,抚摩她的头,说:“孩子,没事,有妈妈在呢!”
后来,孟红也经常带我去她家里玩。渐渐的,我知道,她妈妈原来是一名舞蹈演员,在一次演出中摔伤了双腿,医生诊断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可能了。开始,她爸爸承担着家庭的重担,后来不堪重负离开并成立了自己的家庭。
孟红想爸爸,常常在梦里哭醒。同时,她也恨爸爸,她恨他抛下她们母女不管。
按说,更恨孟爸爸的应该是孟妈妈呢,然而,我从孟妈妈身上看不到一丝哀怨,孟妈妈总是那么恬适、安静。每次孟红想爸爸恨爸爸,孟妈妈就尽量安慰她,还告诉孟红:“不要恨你爸爸,你爸爸有你爸爸的难处,他不是坏人。”
可以看出,孟妈妈整个心都用在了孟红身上,总是尽量给她更多的爱。她自己动手,给孟红做她喜欢的布娃娃,给她打漂亮的花毛衣,给她做精美的小甜点,给她梳漂亮的小发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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