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陈桂棣被称为文坛侠侣，多年来他们夫妇专注于为弱势群体写作。2004年初，他们夫妇共同创作的《中国农民调查》正式出版，作品引发热议的同时，他们一家三口也遇到了未曾料想的变化。他们在合肥的家，多次遭到不明人士的骚扰。于是，春桃决定带着五岁半的儿子回到老家萍乡上小学。但到达萍乡后，儿子从好学变成了厌学，春桃夫妇对于儿子的美好期望一步步走向破灭。为了解决孩子棘手的教育问题，他们夫妇三易其家，为儿子三次转学，活脱脱的上演了现代版孟母三迁。儿子困难重重的求学经历，触动了他们作为父母，内心的敏感。也激发了他们书写中国教育调查的动力。但四处碰壁的调查，最终让这对作家父母决定用亲身经历，写下教育之困。

成人比成才更重要

许戈辉：之前孩子的厌学状况现在怎么样？

春桃：走出来了，他现在马上初中毕业了，三年前我们把他从萍乡带到北京读的初中，现在在一所民办学校上学。这个学校老师有一部分是天主教徒，所以对孩子的爱也比以前更多了。我们也是吸取在萍乡的教训，还是觉得成人比成才更重要，他有兴趣做的事，我们就支持他。所以我们也没给他报中考，他想走美术这条路，就去考美院附中了。

许戈辉：那你们的而在在萍乡的那六年小学生活，具体遇到了什么状况？

春桃：你比如说那个辅导教材，孩子一个学期要从头到尾抄两边，一个小学生每天要做到十点。本来我的儿子语文很好，从小就发表文章，但后来抄书抄的连作文都不会写了，把兴趣全磨损掉了。在一个比较严重的状况就是教学腐败。有时候我也是很两难。你比如教师节的时候孩子会跟我说，今天很多同学的家长都送了花篮，妈妈你带了吗？那我没办法，因为《中国农民调查》让孩子跟我们一直颠沛流离的，所以我不能让他在学校被老师轻视。但如果送的话，你送轻了老师会瞧不起你。后来我打电话问其他孩子的家长，才知道好多家长会送银行卡，购物卡。这个我就不能接受了，我不能教坏我的孩子，所以勉强送个一二十块的东西吧。当然后来孩子就自然受到排挤了。后来我的儿子还被老师打过，不问青红皂白就是五六巴掌，本来我想找学校理论，但被我老公拦下来了。后来学生家长跟我说，这个老师家有亲戚在市里当官，得罪他以后日子也不会好过。况且打孩子不也是为了孩子好吗？别计较了。有很多家长都是这样的心理。

家长不要总指望上面的改革，你要有自己的声音

许戈辉：其实我们一味的说老师对孩子不够负责、粗暴、强势，也可能有失公允。因为毕竟有很多老师他们充满爱心，为孩子呕心沥血。关键是有没有一种监督制度，比如说校董会，它可以决定去聘任哪位老师，然后家长又有话事权，如果觉得哪个老师有问题，可以给校董会施加压力。

春桃：你像我儿子现在读北京的这个民办中学，就允许家长成立家委会，但公立学校没有，地方学校更没有。所以我觉得如果孩子出了问题，家长应该团结起来，如果单独向学校提意见，它未必会采纳。但是大家联合的话，学校没准会重视。就是说我们家长不要总指望上面的改革，你要有自己的声音。你老被动的指望上面改革，是不现实的。

许戈辉：那通过你们对儿子的三次转学，你们觉得在教育体制暂时不可能发生根本性改变的情况下，家庭应该为孩子做些什么样的改变。

春桃：因为经历了孩子厌学，所以我们现在重视他成人，成才是其次。

陈桂棣：这个话说出来可能很多人不爱听，但是我觉得孩子在学习上及格就行，但做人必须九十分以上，这是非常重要的。

春桃：对，我们现在非常重视对孩子的爱心教育。比如元旦我们会带着他去火车站给那些流浪、无家可归的人送东西，让孩子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很多人是非常非常困难的。还有现在我们很尊重他的意见。以前转学啊什么的都是我们给他做主，从不跟他商量。现在不会了，你比如他不想中考，他跟我说他想考美院，我就支持他。而且一定要让孩子亲近大自然。我们经常带他出去走。去年还带他到日本待了一个多月。我们说你学校可以多请些天的假，但是日本那些东西必须自己亲身去体验一下，很值得学习。

他山之境——德国将“不准进行学前教育”写进宪法

许戈辉：我知道在出这本求学记之前，你们其实是想写一本教育调查的。但是为什么后来选择以亲身经历来替代调查的形式来书写中国教育？

陈桂棣：对，刚开始我们的确打算写一本中国教育调查，所以我们走访了大量的幼儿园、小学、大学，访问教师、家长，但最后发现调查没法进行下去。因为大部分家长、老师不愿意透露自己的真实姓名，怕受到报复。还有很多厌学孩子的家长，他们的孩子都走出厌学阴影了，他们也还是不愿意出来说。这样我们就没法把他们的话放在调查里。所以最后还是决定用我们自己的亲身经历来写中国教育的问题。

许戈辉：我了解到你们因为想写这个调查，走访了很多国家的学校。国外的教育有没有为你们带来什么新的视角来看待自己所遇到的问题？

陈桂棣：你比如说德国，世界诺贝尔奖有一半是德国人和移居到美国和加拿大的德裔获得的。所以我们就重点调查了德国的教育。了解之后我们大感意外，他们把不准进行学前教育写进了宪法里面。我问那个专家，才知道小学四年级是一个过渡期，是孩子从形象思维变成逻辑思维的一个时期。所以三年级以前他们就是玩，通过玩，来培养孩子的表达能力和思维能力。而咱们呢，别说学前教育，咱们的孩子，在娘胎里就开始胎教了。还一个是美国教育，有人说中国学生负担重，我了解美国学生负担更重。咱们一直是重复的运算和枯燥的抄写，不需要思考，但他们不是。你比如他们的小孩会研究美国越战为什么没有打赢。孩子回家就采访家长，不行就去图书馆翻书，通过自己的能力去梳理答案。这就无形中培养了收集知识的能力、思维能力、综合能力。所以就像我们在我们这本书序上写到的，咱们国家想要变成大国强国，但我们的教育首先就把成为强国公民的素质给摧毁掉了，这是非常值得思考的事情。

凤凰卫视中文台《名人面对面》 春桃 陈桂棣专访：

5月25日（周日）20:30首播     5月26日（周一）13:25回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