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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扬张华勋飞越老人院导演许戈辉娱乐社会杂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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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导演张扬属六零后,曾执导过《爱情麻辣烫》、《洗澡》、《落叶归根》、《无人驾驶》等多部独具风格的电影;其父张华勋是我国老一辈导演,这次在《飞越老人院》中特别出演角色。
采访那天我们特意邀请张导父子一起来。将近两个小时聊下来,我发现了旁人一眼看出、父子俩却没意识到的特点:老张讲述的时候,小张大多低着头;而小张一旦开口,老张立刻转过脸专注地盯着儿子,眼神里充满欣慰和骄傲。

《飞越老人院》背后的老人们
许戈辉:是什么机缘促成你们父子俩在这部电影里的合作?
张扬:我其实主要是不想让父亲老在家待着,他本身生活中也不是特别幽默、特愉快那种人,老特严肃,有点郁闷,而且老想拍戏,但已经没人找他了。这次就想让他到剧组来玩玩,换换环境,和老朋友在一起,跟着大家热闹起来,改变一下自己。
张华勋:这次确实让我有很大改变,心态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原来没想那么多,现在就有一种奋发的劲头,想干点事儿,就像电影里一样,给自己一个目标,一个奋进的事情,努力把它做完。拍戏的时候我把自己全忘了,我们这些80来岁的人天天好像都处在一种年轻的很兴奋的状态,就像一帮小孩。
许戈辉:作为导演你为什么会关注到老年人这个题材?
张扬:这可能是我一直的个人偏好吧,不是突然想出来的。从第一个电影《爱情麻辣烫》开始,里面有一小段几个老头老太太打麻将的情节,然后《洗澡》、《向日葵》,或多或少都牵扯到一些家庭中两代人之间沟通的问题,包括老人问题。到《飞越老人院》,我觉得好像是水到渠成的,拍《落叶归根》的时候想到这么一个故事,一帮老头老太太从老人院跑出去,要去看大海。我觉得这个好像非我莫属,对我来说特有吸引力。
许戈辉:在这部电影里我们看到的都是非常熟悉的面孔,作为导演的你如何去指挥这些叔叔阿姨、这些小时候就在大屏幕上看着的非常有资历的老艺术家?
张扬:其实我觉得很容易,因为这些老艺术家真的都非常专业和敬业。首先他们特别明白自己在电影里面的作用,“我们是来做绿叶的”,来衬托那几个主要角色,同时他们特别尊重导演,这让我感触极深。
许戈辉:在现场他们怎么称呼你,你又怎么称呼他们?
张扬:他们就称我导演,张扬导演;我都叫他们老师,李滨老师、许还山老师、田华老师。以前拍戏经常会遇到年轻的演员,有时候这个迟到啊,那个误场啊,因为档期的问题调来调去折腾啊,但是拍这部戏,这些问题我都不会遇到,特别轻松。老人们两个月踏踏实实住在这,每天早晨7点半出发,他们一定比我们年轻人都早站在那,然后在现场可能等六七个小时,没什么怨言,整个感觉都让人特别舒服。
许戈辉:我想即使这些老艺术家给你创造了一种能够全身心投入工作的轻松氛围,另外一根弦可能也让人不敢放松,就是他们的身体健康问题。有没有出现过突发状况?是否提前做好了医疗护理准备?
张扬:除了在内蒙古吴天明老师稍微生了两天病,其他都非常正常。实际上我们做了充分的准备,在三年前琢磨这个电影的时候,我就想尽量多地把这些老艺术家集中在里面,但真的一想,80多、90多的一帮人,别人看都觉得你疯了。所以前期的筹备预算全部追加,是这个电影特殊的,急救车、医生护士都在现场,起码能让我们心里踏实一点。然后给老演员安排的拍摄时间也不一样,以前经常拍夜戏,一拍拍到三四点很正常,这次全部搁在白天拍,然后把整个拍摄周期拉长,让他们每天的压力不那么大。
比较可惜的是还有一些老演员,因为身体的原因没有出现在这个电影里面。像我合作过《洗澡》的朱旭老师,实际上我特别早就请他来,但后来他的身体胜任不了了。葛存壮老师也是,他是第一个答应来演这个电影的人,而且为这个电影准备了两个多月,自己在家做造型,假牙拿出来,小脸弄上,头发扎起来,哇,我当时在他们家,一看都惊呆了,我说呦真棒!老演员这么有创作的热情、欲望,这么积极地参与。总共七场戏的配角,他就在那跟我聊,这场戏我是怎么设想的,那场戏怎么弄。结果,到拍他那段戏的前一个星期,老先生住院了。葛优那天跟我说,这个不能提啊,不能跟他提《飞越老人院》这个事,一提他那个血压嘭就高了。在他心里面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事,没有参与成,他感觉很遗憾。
许戈辉:作为导演张扬最挂心的可能是这些老艺术家的健康,而作为父亲的张华勋老师最关注的应该是自己儿子的表现吧?
张华勋:当然当然,因为原来我并不太知道他们组里准备的情况,进组以后我首先去仔细观察。我进到住的房间,看见洗漱间的地上都铺了一种防滑的软垫,这是摄制组专门为老人的房间准备的。有两个大夫和护士每天提着药箱跟现场,虽然他们到最后也没有派上用场,但我就觉得摄制组在对老人的关照方面做得很好。
另外我也关心戏,这些老艺术家对自己要求都很高,很尽力,可以说是现在很多年轻演员做不到的,我希望他们看哪地方不好,多给提一些建议。可许还山这么说的,你别小看了你儿子,他要求狠着呢。他说的是有些镜头我们认为都可以过,拍了两次、三次,但是张扬说不行,他并不轻易去否定演员的意见,就说好,好,考虑考虑,但最后还是按照他的想法,达到他认为满意的状态以后,才叫停。许还山特别有感触,他说的“狠”是什么呢,是张扬要求严格,不达到理想境界绝不罢休。方式又采取得特好,许还山说,我服。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是真心赞赏的。
许戈辉:真的要达到满意的状态才肯停吗?面对那么大年纪的演员,拍三遍四遍,心里会不会特别忐忑?
张扬:拍戏的时候有时就是这个状态。每个电影其实准备的时间都比较长,可能花三四年,但拍摄时间可能总共就60天,换句话说,准备了那么长时间的一个东西,如果没满意,那你将来在看电影的时候,一定会后悔。其实这些沟通起来非常容易,因为大家都明白,是为这个角色,为这个戏,都愿意把它去做到最好。
许戈辉:既是老爸又是行业前辈,张华勋老师给《飞越老人院》打多少分?张扬给自己打多少分?
张华勋:90分。
张扬:我给自己打85分吧。
许戈辉:如果让您给再给影片提个意见,您觉得哪还可以做得更好?
张华勋:我是觉得,这个片子要是再有一首赞扬老人的歌,在里面做一个插曲就更好了。特别在最后,是带点浪漫主义的那种,我们跳着舞,太阳升起来那种感觉,如果有一首歌的话,那就完满了,光是凭音乐烘托我觉得不够。
许戈辉:这部电影让我们看到了不容回避的老龄问题,作为导演是否去调查过老人院的实际情况?可能国内老人院绝大多数状况是非常不乐观的,但在电影里我们看到的却是乐观的甚至是疯狂的基调,这样处理是出于怎样的考虑?
张扬:我们在做剧本阶段,有一个小组专门到老人院拍了两三个月的纪录片,整理出厚厚的一本资料,这也是我写剧本非常重要的参考。但这个电影不是写实主义的,它和《桃姐》有点不太像,它更多是一个浪漫主义的电影,老人院只是一个载体,一个形态,它可能代表老人封闭的一个自我,实际上这个电影主要是在写每个老人怎么去超越自己,打开自己,这是我的重心,是从现实里抽离出来的、更主观的导演的观点。
许戈辉:或许我们可以这么理解,《桃姐》是描写老年人的现实版,而《飞越老人院》更像是一个童话版,描述的是老人们的梦想和精神生活。
张扬:应该是这样的,对对对。
张华勋:特别是这个片子的最后,老周的遗愿通过老葛实现了的时候,他的遗像摆在那儿都笑了,浪漫主义的处理嘛。我们这些老人在跳舞,手都飞起来,我就觉得哎呀很美,就应该去追求这样带理想性的一种生活状态,这个片子带给你有这样的快乐,同时也有思考。就像刚才张扬讲的,其实它写的是老人们打开了封闭的状态,获得另外一个视野,所以说它是老年的青春励志片,就是希望老年人还有追求还有梦想。
张扬:实际上它在拍的过程中就产生了影响。贾宏声的父亲贾凤森也在这个戏里演戏,来的时候已经稍微有一点老年痴呆的感觉,走路、动作都有些迟缓。刚开始跟不上大家的动作,贾宏声的妈妈就努力在边上拉着他,跟上大家的节奏,然后我们白天练节目,他们晚上就加班,做动作练练练。通过两个月,不光是形体上,精神状态上他也完全变了一个人。贾宏声的妈妈在关机饭的时候,特别激动地拉着我说,张扬太感谢你了,你叔叔完全重新焕发生命了,完全变了。所以我就说,这个电影对于这群老人来说,参加的过程本身就是个飞越。
父·子
许戈辉:在生活中,你们父子俩的关系是怎样的?
张扬:我和我父亲生活里属于关系比较对立的那种,所以我前面几个电影里,包括《洗澡》、《向日葵》,都在聊父子间的矛盾,可能很自然就是生活里感触的东西体现出来。我比较叛逆,工作上我们挺难沟通,实际上我拍什么东西一般都不会跟他们说,而他们却总想了解我的现状或者希望我干什么,但我永远就是不太沟通的一种态度。
张华勋:我们包括他妈妈,都是个性很强的人,再加上导演这个职业,本身就有一种强烈的个性要求,如果你没有一点自我判断的意识,绝对当不了好导演,因为它本身就是进行独立创作的职业,所以双重原因造成了一种难以沟通的现状。但通过这样一些探讨父子问题、老人问题的片子,我对儿子现在是发自内心的理解。尽管他的性格是叛逆的,但他心里是有父母的,而且通过《飞越老人院》,让我看见他心里不仅仅有生身父母,还有天下的父母,他把老人问题提到一个让全社会都来关注的高度,而且以敬畏之心来拍这部片子,里面有一种大爱的精神。就这一点,许还山、田华他们都有感触,那是一种崇高的东西,所以从我自己来说,通过这个片子我对他有更深的理解,从心里为他骄傲。
许戈辉:可能我们中国人的情感表达方式也限制了彼此之间的沟通和交流,比如西方家庭的孩子父母之间每天都要说I love you,可对我们中国人来说完全难以说出口。
张扬:特别难表达,说不出来。中国人确实特难这样直接地表达,会感觉非常不习惯。
张华勋:我举个小细节,这么长时间以来我的生日可能张扬并不知道,正好今年因为参加拍了《飞越老人院》,我有意告诉他,你爸生日快到了,哪天哪天。他就记住了,也可以说是第一次吧,给我发了短信,我看了就特别高兴,尽管是很平常的祝你生日快乐,但我觉得它的份量很重。
张扬:我觉得中国人的表达方式,有时候可以更直接一点、更打开一点,我就说我们家可能几个人最大的问题就是都缺少幽默感,家庭生活里真的需要多点这种润滑剂。
许戈辉:那父亲对张扬呢,如果您想告诉他,儿子我是爱你的,您会用什么方式来表达?
张华勋:发短信。我会通过短信告诉他,希望你能够理解父母的心情,我们对你是无私的,但直接把爱说出来好像很难。比方我们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东西,牛肉炖蘑菇,我们就准备好让他回来吃,把这个爱的方式转换成另外一种物象的、可见的东西表达出来。
张扬:拍《向日葵》的时候,我很想和父亲交流,所以经常说要回去吃饭,希望高高兴兴地聊聊天说说话,但最后往往都是吵了一架走了,非常不愉快。不是他生气,就是我妈生气,要不然就是我生气,反正都不欢而散。后来我爸真的就写信,以前就好几篇纸写封信,搁在我住的地方就走了。我读到这个信,和说话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可能很抒情,把口头不便表达的在信里面表达出来,包括他向我道歉,说小时候对我太严格,打的太多了等等,然后他想跟我沟通,为什么不能沟通,这些话。在《向日葵》里我写了这个细节,拍的时候演员感觉不到位,我就把信拿出来读,一读真的全场的演员,包括场工包括自己全都哭。就是你说不出来的那个东西,情真意切的东西就摆在那儿。后来有了手机,他就经常发好几百字的短信给我,这变成了我们的一种交流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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