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仨月豆花不洗澡,为细节真实体验生活
许戈辉:事实上在开拍之前,你已经到农村去体验生活好几个月了对吧?
陶红:对,因为我要学说四川话。虽然我是重庆人,但是我6岁就离开那边了。我在香港拍过一个电影,叫《公主复仇记》。那个电影放完以后,我很多四川的朋友包括重庆的老乡完全抗议,说你这个四川话说得太差了,那次对我还是打击挺大的。所以我当时也找了一个小助理,是四川学表演的,就跟着我天天说。我(戏里)是卖豆花的嘛,还要去磨磨啊。看着简单,其实它是需要技巧的。我跟当地的村民聊天,去拍她们的状态,拿回来给造型师还有服装师来看。
许戈辉:现在肯这样去下工夫体验生活的摄制组越来越少,这也是电影的一大遗憾。我们现在看到了太多的速成作品,但如果仔细推敲的话就会漏洞百出。李安导演在这一点上就非常严格。他为了让一场打麻将的戏绝对真实,他会让这几个麻姐要至少学上四五天。怎么样一边出牌,一边聊天,一定要把它打得出神入化。就像很多年的老麻将手一样。、所有的工夫都使到家了,这个细节出来才能够传神。
陶红:对,在这个过程中你会有很多的发现。我们当年在中戏的老师都是从英国,要不然从苏联留学回来的老师。他们特别斯坦尼斯拉夫斯那一套,就是体验。你能体验多少,你才能感受多少。所以你看我们学校毕业的好多人都会有这种习惯,如果他有一天有能力去做一部电影的时候,他一定要求他的演员还有主创去体验生活。我们第一年上的课就是模仿生活小品。你一定去看生活中的人是什么样的,你去蹲着去跟他聊天,然后你再去演小品。你去找到这个人物的根,它是最有效而且是最好的让你去接近这个人物的一种方式。
许戈辉:我听说你演戏的那一件衣服穿了好几十天都没换是吧,洗澡也是差不多半个月才洗一次是吗?
陶红:后来拍戏还好,每天那都可以洗澡。就当时我去体验生活的时候,真正是住在人家家里的时候,他们是没有洗澡的条件的。他们说反正就是打水洗一下,到了夏天的时候洗得会多一些。我看他们脸就是常年不洗弄成的那种感觉,我说看看我是不是能成那种样子。每天起来就去到地里跟他们干活,先是去磨豆花,然后再去种种菜。我就是想亲历亲为地去感受他们这种生活。
现场“村妇”指点江山,雀斑画错也重拍
许戈辉:在实际的拍摄过程中,你的自己的思路状态,是不是时不时的要跳进跳出。一会你是米香,一会你是监制,你是你工作室的老板,你要换频道。
陶红:我没觉得我要换频道,我每天都会穿着米香的戏服,我从来没有换过这60天,就每天穿什么一直到收工。所以有一天,我们那个小说的傅爱毛老师去探班。找半天,陶红呢?哪个是?我还以为是一村妇呢!因为我穿成那样,我随便哪都能坐嘛,也不用坐椅子。他说哎哟,我的米香,真是米香那种感觉。反正我就觉得,这都是我的活,我永远在那个状态里。我一起床我就穿我的那个衣服,我自己带的衣服我也没有穿过。唯一一次就是全部拍完了,大家说吃杀青饭的时候。那天早晨我起来以后,就穿着(自己的)衣服等出发的时候,演我儿子的那个孩子从我迎面过来,我看他没理我。我说,哎,皮娃子。他就这样走了,他觉得是不是哪个影迷他在当地很有名的。我说,皮娃子,我是妈妈。我就说四川话,他才认出来。那一刻我还是觉得挺欣慰的,起码那个状态已经完全让大家认不出来我了。
许戈辉:这样会不会分心呢?我知道你是一个挺要求极致的演员,这样类型的人通常只能专心致志地做一件事情。
陶红:所以我就会比较辛苦。那50天,我每天睡三四个小时。我要最早5点多起来化妆,两个小时化一个妆。每天要找那个雀斑的位置,有一天画错了我们就重拍了。每天拍照片放大,在电脑上找(雀斑位置)。
许戈辉:演你儿子皮娃子的孩子,我听说他是一个脑瘫的孩子。你们一起演戏,是不是挺困难的呢?
陶红:其实在原小说里没有说他具体是什么样的残疾,只是说他有点智障。我们就奔着这个思路去找,因为还要会说四川话,我找了所有四川地区都没有找到。我也看了很多学表演的小孩,我就觉得他演不出来那种感觉。也是18号开机头两天才找到他的。这个孩子非常聪明,第一天就把我们所有人都给征服了,他是脑瘫,但他智力是非常健全的,他比一般孩子还要敏感。他特别地要想去表达自己,但他说不出来。我听不清他说什么,他妈妈跟我翻译。他说,你用我吧,我就八岁拍电影了,王宝强他是16岁拍电影,我一定会比王宝强还要强。、我当时一下就被他感动了,我说好,就是你。
有个性不迎合,工作室为表达自己想法
许戈辉:我发现这些年好像都是女演员在开工作室。你能体会是为什么呢?
陶红:对。男演员就是姜文是吧,都是女孩子。演员其实是相对比较被动的一个职业。不管你多大牌的明星,哪怕你做到奥斯卡影后,你也要面临着选择,也要被别人选择。当你有机会和平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时候,你就能够去选择你想要的东西。很多女演员做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她们会去开工作室,就是想要去拍一些能够表达自己想法的电影。
许戈辉:不过连像冯小刚这样票房有保证,产量又特别大的导演,他都觉得在这个圈子里打拼挺难的。他就说,我完成五部片约赶快就走人了。这些你有体会了吗?
陶红:我可能刚开始吧,我觉得特别地乐此不疲。我不一定自己一定要演。我做这个工作室,我更愿意把它做得更专业化,好的电影我们就想参与去做。为了我自己会越做越窄,不是所有的东西都适合我。所有的东西你都要去演,我觉得这是挺可怕的一件事,我一定要做有意思的电影。
许戈辉:你是一个追究极致的人,这样的人对自己要求苛刻,对别人肯定也苛刻。你可以为了拍《生活秀》混迹在菜市场半年,抽烟把自己都抽晕了;你可以去跆拳道国家队训练六个月,那脚踢起来恨不得把大象都踢个跟头。你这样的人不可能对手下太仁慈?
陶红:其实真的是相反。现在工作室的状态真的是挺随意的,除非拍戏的时候。但是我也不是很强势的,因为我永远觉得电影这个东西是群策群力的事,你要把所有人的能动性给调动起来。因为我之前是演员,我合作过很多很强势的导演。我会觉得让所有人都不舒服,大家有想法都不敢去说。在合作中我特别欣赏霍建起导演,他是很有原则的一个导演,但是他又是一个非常有亲和力的导演。他说我就像这个大家庭里的家长一样,我要把你们所有的能动性都调起来。
许戈辉:你觉得你这样的性格,在电影圈里发展的优势是什么,劣势是什么?
陶红:我觉得优势就是我自己的个性,太关注自己想要的东西。可能这也是我的一个问题,但是我会希望保持我自己这种特点。你在做演员的时候,你是要有特点的。你去迎合所有人,我觉得也是一种方式,但不是我想要的。在现在的大环境里,大家会觉得你是缺乏这种迎合性的。但是我觉得起码的底线和特色没有的时候,也是挺可怕的。我一直觉得一个好的电影它是有自己的气质的。可能一个演员去做一个工作室,去做一个电影的话,会带有很强烈的个人色彩,就是不撞南墙不死心。这可能这是我的劣势吧,就是太不知道去迎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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