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穿树补花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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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5董桥从前旧日红夕阳穿树补花红 |
分类: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
读董桥的《从前》,看到一句他引用前人的诗作:夕阳穿树补花红。虽非历尽岁月荒寒,虽未在那一篓诗书中凝练出一颗湿润的诗心,但读着它,也像是与某人的狭路相逢,不可幸免的要一见倾心。这样的句子读来,沧桑得就像多少古旧的时光镌刻在斑驳的断墙之上,而又温暖得像寒天里的一抹旧时月色,散发着晕黄朦胧的微光。
这样的微光不仅留在古老的诗句之中,也一直存在于董桥的文字当中。董桥爱说自己是文化遗民,流连于书画文玩篆刻竹雕,满心企慕窗竹摇影、野泉入砚的风雅,实则养的不过是骨子里一丝傲慢的轻愁。一本琐屑的《从前》,娓娓道来都是萦怀挂心的不尽尘缘,写得暗香浮动、暮云情深。用他自谦的话来说是“兴许不致过分辜负那一抹旧时月色了”。我感念他娴雅清丽的文字,感念他穿越了千山万水带给我们一个个灯明情浓的形象,感念岁月的残山剩水后还留有那一点温情婉转与缥缈怅然。
说到底这人世间最动人心魄、乱人心怀的,还是一个“情”字。这“情”字在董桥的笔下是深沉与体贴,是不喧不噪。或如春江水暖,或如潇湘夜雨。即使是写儿女私情,也带着冷暖自知的甘愿与沉静。如此一来,他满篇满纸的字画古玩,再怎样古雅动人、琳琅触目,但读它们的人更关心的恐怕还是收藏背后的几度秋凉、一纸风月。
砚香楼风流宛在的顾小姐,邻家碧玉的蛮妞,郁郁而逝的老陶。我还挂怀《南山雨》中不求闻达的石初先生,踽踽消失在晨曦小巷里的背影,却又为命途多舛的云姑一句“花时已过,梦里多愁。邻居送我一株白兰花,这里天冷,只开过几次小花,总算唤回了你的童年和我的青春。”而一掬悲辛之泪。倒是萧姨头上那枚宽厚温润的翡翠发簪,不事雕琢,却越发在我梦里梦外青葱油绿如一川烟草。文姨的那块湖蓝绸缎纵有思之悱恻之处,但到底还是文老先生吟咏的一句“夕阳穿树补花红”,才配得上这时间深处的一唱三叹,慷慨有余音。
董桥淡淡秋意的文字,就一如这穿树夕阳。似岁月的沉舟侧畔之后,仍关怀你前路崎岖的微弱叮咛,是初心不坠、情怀不灭,让人俨然有泪,份外感激。我看《从前》每有鼻酸眼热之处,介怀的也是百年来,文人名士胸中收藏的那一点清气与自有风骨,然又笑浅风骤、雨急梦短。那些并不如烟的往事,如轻舟一叶,远载着日影飞去的伤怀惆怅,在董桥的笔下又照影而来。
安慰的是,人去楼空之后,毕竟多有昨日余香,还有余烬的暖。恰如向晚穿树的那一抹夕阳,皆是晚照的一往情深与无限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