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儿子问我“妈妈,你出生在农村吗?”
我说“是啊。”
儿子问:“那你是怎么从贫困的农村来到首都北京的?”
是啊,我是怎么来到北京的呢?
小时候,出生在农村,住过四面挂霜的寒屋。爸爸妈妈告诉我,在我出生的前几天里,我们公社才全部通上电。我说呢,爸爸怎么给我取了个这么光明的名字。
尽管在农村,尽管我们的生活同样的贫困,但我还是条件相对较好。因为,我爸爸23岁时就当上公社书记,虽然,他因受牵连连续在农村的不同公社中工作了十余年时间。直至他后来考出来进行脱产学习,我们才搬到县城。
在农村的那段日子,没有苦却看到了苦,但记忆中那时大家虽苦却仍然是乐的。小时候,爸爸妈妈没有对我们进行理想教育,也从来没有谁问过我的理想。我是个很容易忘记很容易遗忘的人。在农村的十年里,我只记得四个我的同学,只记得语文课本中的三个内容“天安门”、“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丁丁和他的小飞机”(这篇还因为我参加了朗读比赛),只有这三个内容四页纸的字与图,还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里,其余的学习内容就没有了。我的理想起蒙是任何人都不知道的,可能也没有谁关心过我的理想。我清楚的记得,爸爸的同事有个儿子十六岁考入南京什么学校去学习,爸爸出差回来,拿出他们的合影还有那个大哥哥的照片,和我讲出差这一路,讲得内容没有一丁点儿记忆了,但爸爸谈及那个孩子时无比羡慕、神往的眼光,至今在我眼前清晰可见。那时候,我的心里就油然升起一股愿望,我希望自己也能成为那样让爸爸骄傲的孩子,不再让他羡慕别人的孩子。所以,我想想自己的儿时,也算是个有理想有想法的孩子,那么,即便我再不聪明,我也一定会有朝一日走出来的。
其实,我只是个有福气的孩子,我的每一次运道的转变都是爸妈及别人带来的,我自己对自己没有一点儿功劳,我只是个乘凉的人。
随着爸妈到县城后,在小学及初中,我都是特普通的孩子。学习不突出,也没有当班级干部,虽然我特想突出特想学习好,但学习就是不好。但当时的学习生活还是快乐的,那快乐来源于那几个发小,小时候的每一个阶段,总是有几个好朋友。那时的我,基本上很沉静很羞涩,但骨子里的叛逆淘气有所涌现。前几日,偶遇初中同桌,她对我的评价和其他人就不一样,她说我那时淘气,逗人。想想,总是觉得那个少年的我怎么活得如此压抑呢。
初二时,爸爸有一个机会要调至省里某厅当处长,后来没有调成,就因为要当处长,如果当副处长就来成了。级别真的那么重要吗?我就不学我爸。
我也许是大器晚成的。到高中时,也许高中老师特别重视领导家的孩子。反正老师也极其喜欢我,我也开始含苞初放了,学习成绩提高了,高一时还考过全班第二名,至今都是我最好的名次。当团支书、当校团委副书记,组织各种各样的活动,我的学习生活好像才开始丰富多彩起来。
无论是初中同学还是高中同学她们都说学生时的我,是个看上去特别有理想的女孩,也许都是后话。但当时,我一直没有自己的确切理想,直至高中毕业时决定要学建筑,当个林徽因一样的女建筑学家。遗憾的是,我没能如愿,而来到南主一所大学,不太情愿的专业,但情愿这个城市,情愿远离家人,远离熟人的眼光,自由了。当离开家乡那时起,我就没打算回去。
然尔,当大学那个每一个人一生中最快乐最自由的时光来临后,我的心灵却历经严冬。我最爱的奶奶、爸爸先后永远地离开了我。当我第一个寒假带着特产美滋滋地想给奶奶时,奶奶已走多日;当我看着爸爸感受着爸爸一点点离开时,那种心的疼痛至今仍然可以随时袭来。
爸爸永远也体会不到了女儿也很优秀,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自己的努力失去了意义,我也才知道二十岁以前的种种都是想成为爸爸的骄傲。那时候,我大二下学期,担任班长以及学生会副主席,正意气风发地行走在大学校园里。随着爸爸的归去,我的某种精神也归去了。大三时,学生会换届时,我退出了,班长也不干了。我成为了一只悲伤的闲云野鹤,游走在异乡。
毕业时,因为爸爸的离去,本不打算回本省的我,为了更好地照顾妈妈,不情愿地回来了。不仅我回来了,还带回了男朋友、现在的老公。这一举措,形成一个话题,至今仍是大家的谈资,我也因此得到平生以来最佳的评价:魅力。就是因为老公高我一届先我一年独自来到了我的家乡,就是因为老公是云南人千万里地追随着我。此外,我的魅力也许就无它了。
我也许命中注定是个有福气的人。我回来了,妈妈在意料之外中为我联系到了一个好单位,遇到了一些好同事好领导,让我用十年的时间从一个大学毕业生摇身一变成正处级干部。老公一开始则远没我那么顺利,毕业去后了个名声较高的大公司下的小公司,一年时间公司就走到尽头,于是,他考公务员,那一年,我们先后一起正式地参加了工作。几年间,他东考西考,又来到北京。
当他要来北京前,我就知道,我可能拦不住,我也不能拦着,一个男人的心飞出去了,再硬让他收回来,也许就害了他。好几十年前,我的太爷爷就是因为想走却被家人束缚住了没有走,而后抑郁生疾英年早逝。所以,我不能学先人。
何况,我的骨子里想走的愿望也苏醒了。纵然,我会告别发展趋势还良好的工作,去一份未知的工作环境;纵然,我会告别一百五十平米的大房子,去租三小室的房子;纵然,儿子会失去省里最好的小学,去一个北京不太出名的学校;纵然,妈妈在老年生病后要离开老家,跟着我们在小房子陌生地生活。也许,一切只是因为“水往低处走流,人往高处走”;也许,一切皆是命中注定。
就这样,我混迹在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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