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猪谣

          越鼓/文

    今天看报纸，见有人说过年杀猪的事儿。是啊，喜庆的年味浓了，一切关于过年的事都可以值得一说，何况农村的春节味道是别有一番意境。

    以往农村过年要杀猪，于是，所有的猪在农历十二月底就开始叫嚎，搅起了浓浓的年味。那些年，我家也每年春节前会杀猪。“杀手”是邻村一个亲戚，如果亲戚没空，就请村里的屠夫，杀完猪送一两斤肉一包烟，表示谢意。杀猪是大事，头天白天就要借好又长又重的木凳，在室外架好灯泡。凌晨四五点钟，全家都起床，烧好滚水，放好梯子、盆等工具，就等着倒猪了。

    亲戚提着他的“家什”来了，满满一篮子，漆黑漆黑，油光油光的，这是多少猪的皮肉才蹭出这副模样。爸爸递上烟，他叼在嘴里，穿好皮裙，戴上袖套，捋了捋袖口，提着钢钩向猪栏走去。喂了一年了，猪大概也知道该来的来了，它流露恐惧的目光，哀叫着在栏里打磨。亲戚不客气，手中钢钩瞅准机会一下就扎进了它的喉部，这厢，一声惨叫撒破晨暮。那厢，爆竹噼哩啪啦在栏外响起。

    肥猪是农村家庭的大功臣，农民爱它才养它，养它才吃它。只有它，才让辛苦劳作了365天的庄稼人可以狠狠地解一下谗，养一点膘。因此，庄稼人平时很关照它、爱护它。村里德才就因为有一次媳妇犯浑，把一头他很感激的、要下崽的大母猪毒死了，害得他差点要了命。但，没有不怕死的猪，到了贡献自己的那一天，它还是会有些许留恋，留恋水煮的菜叶，和潮湿的小窝。

    亲戚见了多少大场面！他把牙咬得双颊鼓鼓，拼命拖着肥猪向凳台走去。在爸爸和大伯等人的配合下，肥猪重重倒在了凳台上。亲戚熟练地抽出尖刀，将猪的伤口扩大，鲜血汩汩而出。“快，快！拿盆来！”他一声令下，爸爸赶紧拿来放好食盐的盆，一边装猪血一边有规律晃动木盆，让盐分均匀开去。猪血尽了，猪就不怕疼了，任亲戚宰割。亲戚给肥猪洗好蹄子，然后割开口子，将长铁棍插进去，再对着口子吹气。杀猪生涯练就了亲戚超强的肺活量，他马步扎得稳稳当当，腮帮鼓似气球，眼珠就要夺眶而出。随着亲戚的二氧化碳灌入体内，肥猪滚圆滚圆成为球体。爸爸一壶一壶拎来滚水，浇到肥猪身上，亲戚拿出刮刀趁热处给猪去毛。

    去了毛的肥猪，雪白。将它挂到木梯上后，亲戚开始游刃有余。杀完的猪，自己留猪头、内脏，再留足一家人过年吃的肉，其他就会在村里卖掉。什么大伯叔叔呀，都会送点肉去。一大盆猪血到锅里煮熟后，加上姜、葱等作料，就喷喷香香了，成了好吃的猪旺了。然后，端几大碗送给邻居尝尝鲜，人情味就像年味一样更加浓郁。

    亲戚带着一身的油味走了，一篮子“家什”又光亮了许多。我们家香喷喷、美滋滋的春节从肥猪走了以后就开始了。肥猪不但解了馋，丰富了餐桌，它也融洽了农村人的感情生活。这事，猪可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