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宇航大声喊了报告后，林森拖着很疲惫的声音：“进来。”

贺宇航低着头向避猫鼠一样蜷缩在了墙角，眼角瞄了一下林森示意他到跟前的眼神，贺宇航只好蹭到了林森面前，跪了下来：“林队长，一切都是我的错，您狠狠罚我吧。”此时的贺宇航言语平静而低沉。

林森：“起来说话。”

贺宇航：“我……不，贺宇航知道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不敢起身。”

林森：“让你起来，就起来，那来那么多废话。”说了狠拍下贺宇航的肩膀。

贺宇航：“是。”

林森看着贺宇航消瘦而苍白的脸上透着倦容，他知道这是“独居”生活典型写照，得不到充足光照，又压力巨大。心里苦闷又无处发泄，吃不好，也睡不好，在这里的人一周以后体重都会下降个几斤是很正常的事。而贺宇航两个大大的熊猫眼，还是让他看到了他痛哭过的痕迹。

林森：“把衣服脱了，撑桌子上。”

贺宇航：“是。”贺宇航便立刻把衣服、裤子、内裤都脱了下来，摆出了标准的受罚姿势。

林森一看这个顿时就笑了：“到底是老油条阿，姿势还挺标准，不过这次你猜错了，不是打你，是让你当个试验品。”
贺宇航：“试验品？”

林森：“那个，我说错了，你别误会，我给你们拿来了新的伤药，不过你们都没用过，既然你来了， 你就第一个试试吧。”

贺宇航这才恍然大悟，这是要给他伤药，一听这个，他反而更加紧绷自己的身体，咬着牙，不说话。

林森看到他更加紧张，有些不解：“怎么了？”

贺宇航一想林森这辈子一定是没有过挨打完上药的经验，不知道上药是比受罚更残酷的经历。

贺宇航：“没什么，您上吧。”

林森“：怕疼了？哈哈哈，也是哈，不怕疼的是人么？不过这回你可以好好享受一下”

林森没有在说话，而是直接把从阿耀手里拿到的伤药给贺宇航上到了后背和屁股的伤处。

贺宇航除了感觉后背凉凉的，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味道有点像风油精，很有意思。

林森看着贺宇航在惊喜的偷笑，自己也有了一抹微笑。

林森给他上过药后：“那个，去床上趴会，等药干了再穿裤子吧，那药弄衣服上洗不掉的。”

贺宇航：“谢谢林队长，我还是站这吧，”

林森看着贺宇航以立正的标准姿势站到了林森的面前，当然双手很不自然的挡在了关键部位上。

林森“：你和刘雪生到底是怎么回事？”
贺宇航：“那个，您……不是都知道了么？我一直在怂恿大家欺负他，他不愿意，才和我打的架，然后昨天，他自己说要用江湖的方式和我了结此事，所以我就……我真就是灵机一动才想那个，我没想到他会真的那么做。我没想到……”

林森：你怎么会没想到，和他在一起做同犯这么久不知道他是一个言出必行的家伙？

贺宇航：“我没想那么多，只是想吓唬他一下。”

林森：“如果你的吓唬有效，他会进这里来么？”

贺宇航：“我错了。队长，您罚我吧。”

林森看着贺宇航又要跪，又把他扶了起来。

林森：“嗯，罚是一定会罚的，而且我会重罚，但不是现在，现在我想问你，用汤浇后背是那门子的江湖规矩？”

贺宇航：“嗯，是道上常用的刑法。一般是用开水……用在，比如你踩了我的地盘，或者老大惩罚下属，就是类似于以前的神马三刀六洞这类的。”

林森：“他这样做后，你们俩的事就算抹平了呗。”

贺宇航：“嗯，算过去了。”

林森：“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么？”

贺宇航 “：不知道，按说应该是怕我以后报复，可是他这人所里都知道，他从来不主动惹事，但也怕过事，硬碰硬没拒过，更没输过。其实他一直都是很给我面子的，其实都是我的错，他给我脸时，我没顾着，结果这次真的没脸了，说到底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林森；“你欺负他是因为怕他？”

贺宇航 ：“有那么一点吧，他的名气太响了。我怕他会站在我头上拉屎。”

林森：“可这些日子他有那样做过么？”

贺宇航：“我刚才说了， 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但是林队长您要是换做我，碰到他这样的，能不多想么，我们是罪犯，在这里不是被欺负，就是欺负人，不会欺负人的和被欺负的都会很难熬日子，而只有欺负别人才能让自己安全，我……打架也好，犯错误也罢，有时候我们是明知故犯，可是没有办法，谁又愿意被别人踩在脚下。”

林森“：我们先不说社会不会只有这两种状况发生，人生也不会只有这两种状态。就说你自己经历了这么多，你觉得暴力能解决问题么？。你比别人强，可总会有比你强的，你怎么办，打不过就想歪的，歪的不行……你知道你错在哪里么？”

贺宇航：“我的认识都错了，我的想法只能给我带来失败，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我也会从不安到越来越不安，越来越危险。”

林森：“知道我为神马一直让你带队伍。”

贺宇航：“让我自己扳着毛病的同时也学会照顾别人的感受。”

林森：“你说你做到了么？”

贺宇航：“没有，我没管好自己爱冲动的毛病，也没照顾好别人的感受。我一直是自私自利的家伙，也许我永远都不会学会为别人着想。”

林森：“我可不这样看，昨天你不是一直想着去制止刘雪生么， 不是一直求我救他么？你自己身上的阳光阿，你自己都看不到。”

贺宇航：“我……阳光……林队您别这样挖苦我了， 我知道如果说我身上有一点阳光也是您给的。”

林森：“怎么讲。”

贺宇航：“您虽然对我们狠绝，虽然每天嘴里会骂着，皮带会抽着，可没有一天不在乎我们每个人的一切，我想向您一样，却做不到。而且您会把关心平均分配给每一个人身上，原来我还想，刘雪生在您身边，其实我们都挺羡慕嫉妒恨的，但我们也明白，跟您近，受苦也是最大，但是我们还是有些羡慕，毕竟跟在您身边就能跟我们身上没有的那份阳光近一点。”

林森：“阿，原来还有羡慕嫉妒恨在里面阿。”

贺宇航：“很正常么，那有平白无故的矛盾，他自己也是很清楚的。”

林森：“这会你也清楚了？”

贺宇航：“我清楚了，是我神马都想着用阿暴阿力阿解决问题的观念是错的， 是永远无法真正的解决问题的。”

林森：“还有呢？”

贺宇航：“不该欺负同犯，不该嫉妒同犯，不该在这里用江湖规矩解决问题，不该……不该瞒着您”

林森：“行了， 你先别说了， 回去之后好好想想，我给你两天的时间，写份检查给我，然后我再告诉你我会怎样罚你，总之，别想着会蒙混过关，屁股挨几下板子就轻松过去，那样的好事已经是一去不复返了。”
贺宇航：“是。林队长给什么处罚，我都会接受的。”

林森：“贺宇航，你的优点和缺点，我都看得清清楚楚，你错了，我会罚你，但不会冤枉你，你好的地方，我不会表扬你也会给你写在报告里，你知道么，如果没有打架的事情，我都准备让你出去，可是你啊，你给我记住了小子，这个世界别人怎么看你不重要，重要的你怎么看你自己，你认为自己心理只有黑暗，那就只有黑暗，如果你心里有阳光，就会种下阳光，你自己要是看不起自己，谁也帮不了你。”

贺宇航：“我记住了。”

林森“：两天前打你那天我说的话还记得么？”

贺宇航“：记得，我要是不明白，您会一直打到我明白，打我还不明白，就关到我明白”

林森：“那你现在明白了没啊”

贺宇航：“应该明白了一点吧.”

林森：“用你的检查告诉我。”

贺宇航：“是。”

林森：“屁股上的伤口还疼么？

贺宇航刚想起来：微笑着“不疼了。”

林森：“撒谎，都青紫成这样怎么可能不疼，再好的药也不能马上就好，你回去好好养着，这几天我未必都会在队里，我不在的时候，会拜托别的管教来挂你们， 到时候你们可得听话啊，有事别忘了摁玲通知我。否则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贺宇航：“您放心吧，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

林森：“你们办过大人事么。走吧。”

林森带着贺宇航又回到了囚室，然后林森又逐个囚室一言不发的看每个犯人，给他们身上都上了药。这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他又一个人给所有犯人打来了饭，看着所有人都没剩饭，才安心的离开，回到办公室，从从冰箱里拿出面包对付了一口，又发动起车，赶到医院。

 

来到医院的林森看到路晓宏守在了门口，没等林森打招呼：“路晓宏就主动喊着：“林队长”。

林森：“路管教，辛苦了。”

路晓宏：“不辛苦，林队长，我看您脸色不太好，您没事吧。”

林森：“没事。他醒了么？怎么样？”

路晓宏：“醒了，就是有些发烧，不过大夫说可能是因为伤口没有及时处理有些感染，或者是免疫力比较差造成的，输夜后就会好的。不过他一直在颤抖，可能是烫的比较重吧。”

林森：“他吃过东西了么？”

路晓宏：“没有，醒了到现在没说过一句话。也没喝过一口水。”

林森：“谢谢你，去休息吧，我进去看着就好。”

路晓宏：“不，郑所特意吩咐的，让我多担待点，您这段时间太累了，要多休息才行。”

林森：“我习惯了，你刚来还不习惯，我应该多体谅你才是。你歇着吧，我一会让人带你去吃顿好的。算作补偿。我先进去了。”

路晓宏点了点头。

 

林森刚进病房就看到刘雪生一个趴着躺在床上，左手的手被拷着手铐连在了床头，他只有一只右手能动，而此时，他正想奋力的用右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水杯，可是一动就牵动了身上的烫伤和打吊针的地方，就疼一下，于是当他手要碰到那杯水时，水杯啪一下就掉落到地上。

没等刘雪生失望的躺下时，脸上就迎来了一个响亮的耳光，而这个耳光一下子就把刘雪生的嘴角打出了血：“啪。”

刘雪生被这个嘴巴一下子打晕了，但模糊之下，看清打人的是林森，他便埋下了头，忍不住眼里的泪，身上更加颤抖了，林森看着姿势痛苦的刘雪生，看着他身上满是涂满药水的红肿的背上已经有很多血泡，还有化脓的地方，就心痛不已。林森知道自己自从知道刘雪生办下这等天下第一的傻事，就开始愤怒，到今天一直忍着，他想等刘雪生醒过来，就好好跟他说道说道，可是一看到刘雪生这样，他的心就化了。看到他倔强的侧过头一个人默默的抽泣着，心里就像针扎着一样疼，他走到刘雪生身边，给他打开了手铐，情不自禁的抱着他的头。怒吼着：“想喝水不会叫人啊。笨蛋，水杯破了是小，你这吊针鼓了得多疼，牵动伤口得多疼。你这狗崽子什么时候能学会珍惜自己。”

林森一边说着，一边轻抚着刘雪生充满汗水的头发。：“疼就喊出来，这是医院没人会笑话你的。”

刘雪生依然不说话，眼泪却落得更勤了。

林森想安慰他一下，可是发现他的背上臀上甚至腿上已经没有可以抚摸的地方， 都是伤口，都是伤痕。林森只好轻轻的拍着他的头：“哭吧，哭出来就不疼了。”林森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本来是想来训人的，最后怎么变成了安慰人的。

林森抱着刘雪生的头给他喂水：“要不要在喝点。”

喝了满满一杯水的刘雪生轻轻的摇摇头。林森：“吃点东西吧。”

刘雪生摇摇头。

林森：“不吃怎么好的快。”

刘雪生：“吃不下。”刘雪生几乎没有声音的说话，终于让林森明白，这小子嗓子发炎了，疼着的呢，话都说不出来了。

林森：“那就先睡吧，睡好了再吃。”

结果刘雪生却一直在掉眼泪，一直在哭泣，这是林森从来没有见过的，他只好静静的抚着刘雪生的头。刘雪生不好意思了，侧过头。

林森也坐到了椅子上，他不再说话。很快刘雪生哭累了，眼睛合上了，林森却一直帮他看着吊针。一直安静的坐在那，看着他终于踏实的睡着了。

自从刘雪生住院之后，林森每天的时间安排就变成了早6点——12:30 在队里，给孩子们送完午饭就马上赶到医院守着刘雪生，晚上或者白天有空的时间去看看在未管所医务室的陈晓峰。就这样林森已经快一周没有睡过一个完整觉了，而在他面前唯一的好消息就是陈晓峰的烧终于退了。林森把他送到囚室后，就被郑所拉去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