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恩师

中学时代,我是不受待见、不被看好的学生。从高一到高三,每次考试我都是倒数第二。为我垫底的那位同学,为人忠厚,性格木讷,智力好像有点问题,记忆力特不好,书看多少遍都记不住。若没有他,我就是倒数第一了。在老师眼里,我属于残次品,不会为班级争光,只会为班级抹黑,任何风光的事,受表扬的事都没有我。一直到高中毕业,我也不是团员。好在我无心无肺,心大得很,不自卑,但也不上进,因为没有人看得上起。
那时,我正在做作家梦。学习极为偏科,上课下课都在看文学一类的书。然而,语文老师也不待见我。作文从没得到过优。一次作文,要求自选题目自选题材,我写了一首诗交上去。老师给我的批语是: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吟诗也会偷。我将唐诗三百首一书和我的作文一并交给语文老师,请她指出我偷的是哪一首。结果是不予理睬。可见我在老师眼中的形象:竖子不可教也。
直到高三下半年,我时来运转。开始文理科分班了,我选择了文科。这时,我遇到了我的恩师――王汉江。王老师教历史,他将我最不喜欢的历史课,讲得情趣盎然、引人入胜。这调动了我复习历史的兴趣,从高一到高三的历史书,我从目录、正文直背到注解,很是来劲。历史考试,我全校第一。王汉江老师在班里夸我很有潜力,说我记忆力惊人。他告诉我,以我的精力和记忆力,政治、外语都能名列前茅。我第一次听老师这样夸我,我是越夸越来劲。外语、政治在模拟高考时,我不仅是班里第一,而且是全校文科第一。王汉江老师更认为我有文学天赋,在班里朗诵我的作文。我的一篇习作被他读得声情并茂,很像那么一回事。我心里更是崇敬王老师,由崇敬而崇拜。王老师跛足,走路一瘸一拐,但在我眼里,那是一种范儿,是一种大家风度。他的精神形象和鼓励,改写了我的青少时代的命运。我由考中文系改为报考历史系。第一志愿便是名校南开大学历史系。这完全是受恩师的影响。
王老师的夸奖,让我从一个“残次品”,一跃成为种子选手。一发榜,我果然考取南开大学历史系,为母校本溪高中的文科班争了光。让许多以为我必名落孙山的老师颇为瞠目。但我爱文学实在爱得太久了,无法割舍,难以忘怀。到了南开大学,读了三个月历史系,原始社会还没讲完。我孟浪地退学回家,第二年非要考取北大中文系不可。但命运捉弄人,第二年我以全省文科总分名列前茅的成绩被拨到吉林大学哲学系。我想不念了重考。又是王汉江老师帮助了我,告诉我学哲学会使我终生受益。于是,我坚持从吉林大学哲学系毕业,于是,我有了今日。山不转水转,我还是如少时所愿,从事文学创作。
想起如上往事,我想说,一句夸奖,一句鼓励,对少年人该何等重要!重要到可以改变他一生的命运。对于文学新人,电影新人,我们应心怀善意,多鼓励多激励为好。不要瞧不起小人物。我们太习惯于锦上添花,而不习惯于雪中送炭。太习惯于助明星放彩,帮名人扬腕。荐人于无名之时,助人于落寞之际,乃上佳胸怀,上佳人格境界。
这就是我为什么总也忘不了我的恩师王汉江,一个一辈子寂然无闻、落拓终生的好老师。他的作品是他培育出的学生。
王老师,您好么?
——本文发表于《电影》杂志2008年4月总第8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