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大学生们一起看电影
第十四届大学生电影节,挑选了2006年度颇具实绩、颇为风光的一批国产电影,联翩展映。我抽暇进入展映的中国电影资料馆剧场,得以和大学生们一起观片,一起快乐,一起忧伤,一起感奋,近距离地感受青春激情。
给我突出印象的是,大学生们如此喜爱中国电影。每天排队购片的景观,足以温暖中国电影人的创作心绪。场场爆满,学生们象过节似地来观赏中国电影,这是久违了的文化情景。学生们在观片时,对中国电影报以热爱和宽容,即使对于某些平庸之作、矫情之作,也没有往届观片时不断发出的嘘声和倒彩声。比如《山魂女》,题材本身很动人,表现一个山里女人,生前不能走出大山,临终前发愿要捐献遗体,以期让自己的器官移植到别人身上,能感受到山外的世界……这本身具有悲情和批判封闭山乡的意味。然而,导演并没有开掘题材本身蕴含的社会意味,而是着力描写这女子的宽广胸怀和从容赴死的情状,加上朱琳过火和矫情的表演,使此剧在整体上偏离艺术真实而发假。但学生们还是宽容它了,努力体味题材本身所包含的动人之处。
在观片会上,我也目睹了某些影人的作秀。比如《浮生》,影片在整体风格上追求纪实效果,剧中人物的表演都很生活化,镜语亦十分平实,艺术上亦完整。然而,剧中所有人物都因自己的生活残缺而压抑不堪,一如影片所营造的一直阴沉着的山城,阴沉着的天与地,阴沉着的人与事。没有道德判断,一切似乎都可理解。模糊了价值取向,剧中提示的生活和人物价值含糊不清。貌似深刻和复杂,实则为自然主义。然而,此剧导演在观片后与大学生见面致辞时,大谈《浮生》好不容易获审查通过。导演称,此片片名原为《欢喜》,电影局领导认为此片表现的生活不欢喜,不符片名,遂改名《浮生》。弦外之音,不言自明。于是,见面会上引得些许同情。其实,审查尺度已是十分宽松了,只要不违背《电影管理条例》,不违背四项基本原则,一律放行。不可拿自己的作品在审查时被提一些修改意见说事,这是正常现象。不要给学生们造成误解,好像好作品、深刻的作品都难以顺利通过。反之,不能顺利通过的电影,都是受关注的作品。不是那么回事。《天狗》比《浮生》深刻尖锐多了,照样通过,照样获得管理部门的盛评。
这次电影节所观之片,最令我感动的作品是《云水谣》,那份铭心刻骨的爱情,在红尘滚滚的当下,在把爱情当作快餐方便面的当下,给人们提供了关于爱情的美好参照和真诚校正!而隐藏在陈秋水爱情故事背后的海峡两岸统一的渴望,随着剧情和人物命运的推进,成为合乎人性合乎民情的热切表达,成为两岸骨肉亲情的不竭呼唤!尹力凭此作品,已成大家气象。陈坤和徐若瑄的表演,对彼时的中国银幕,无疑是惊鸿掠过,让人见而难忘。
最让我欣赏的影片是《夜·上海》。此片虽受《迷失东京》的某些感应,但,张一白的想像力的才能,关于剧情的想像力,关于镜语的想像力、关于情绪表达、细节显现、人物表演的想像力,应是卓尔不群。我们的影片,其所以多为平庸之作,就是因为我们艺术想像力贫乏。
最令我激情澎湃的电影是《我的长征》。翟俊杰将革命英雄主义、将革命理想表现为弥漫全剧的激情,那是生命的激情,观众被裹挟而去,涤荡心胸。影片以一个小红军心灵和性格成长的视角,去表现红军的旷世壮举,是十分智慧的,又是易于让人认同的。
《落叶归根》没有展现张扬的才情。剧中人物老赵背尸体的路上奇遇和诸种感怀,实在难以令观众共鸣。这种黑色幽默与中国人的审美观念大相径庭。把审尸转化为审美太难了!
《爱情呼叫转移》,既轻松幽默,又有劝世之意。男主人公徐郎在假定性、寓言一般地与十个女人情感接触之中,悟出一个道理,爱情呼叫的,不应是随意情感转移,而应是认真调拭,调拭自己,去适应属于自己的那份爱情……
欢天喜地的本届大学生电影节就要落下帷幕了,作为电影编剧和评论者,作为电影人,我写下如上字句,献给大学生电影节,也献给我的同行――电影人。
谢谢大学生们对中国电影的关爱!谢谢声名日隆卓有成效的大学生电影节!
——本文发表于《文艺报》2007年5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