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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的力量(散文)
(2006-09-02 23:10:48)| 分类： 散文随笔系列(原创) |
我拿着支票兴冲冲地向银行走去。街上，到处是涌动的人流，叫卖的杂声。自从长江路改造以后，马路两边不断耸起的高层大厦，愈来愈拥挤的商场，五花八门的时尚色彩和流行乐声，加上各种各样的新开店铺，使繁华省城十一月的街道，显得节奏喘急，繁闹如同春市。
我穿过人群，挤进银行，递上支票。陌生小姐撕下支票号码给我，随口说：“到十六号窗口等去……”
我瞥见那儿正排着长长的队伍，揣摩一时半时还轮不到我。于是趁着“等”的时间，决定去四牌楼最为繁华的地段走走，那里是我们省城骄傲的窗口。
北风徐徐吹来，才感觉到有了丝丝的凉意。我向四牌楼报刊门市部走去。前面横着一座人行天桥，我必须通过它。我悠然地跨上天桥台阶，准备过桥……突然，一个痛苦的呻吟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行行好吧……好人啦……求求您哪！”我瞥眼望去，我看见一个衰老的妇人，躺在台阶上，她头发花白，蓬首垢面，衣衫单薄，半个身子在冷风中瑟瑟发抖。那迷离的带着泪水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的口袋……
我不由自主地站下来细细打量她，我发现她正挣扎着跪起来向我作揖，我慌得连声说：“不能，不能，不能……”却在无意间发现她的烂裤管下露出的一条粗肿的腿，那严重的病腿显然不是冻的，而分明是一个可怕的血吸虫患者！她的另一条腿蜷缩得让人目不忍睹。我的心不觉一颤，紧缩了起来。再看那一团在寒风中颤抖的病弱的糟污的佝偻躯体，褴褛的裤管，脏黑的皱纹，无力的祈求……一切都在揪动我的心，令我怜悯而惊叹：啊！贫困和疾病把这可怜的生命折磨得多么残酷呀……
她向我举出一个破旧的空茶怀。她哀求着，颤颤地说：“好人啦！好人啦！求求您啦……”
我不自觉地向自己的口袋摸去。可是摸遍全身，竟没有摸到一个角子儿！
我真后悔自己出门时没装钱出来……
街头又吹过来一阵阵冷风，使人感到这繁华闹市里也有初冬的寒意。当我渐愧而慌张地登上了人行天桥时，我看见双双队队的行人正谈笑风生地从那老人身边走过，他们中没有一个人向这老人的那只破茶杯里望上一眼。
“都是装的……”一个路过的中年男人撇着嘴说。
“我看不像装的……”一个小孩子对妈妈说。
一个妇女正拉着自己的孩子通过天桥，她指着那个呻吟乞讨的老妇人对孩子现身说法：“你看，不好好学习，长大就会象她这样……”
那老人依然顽强地向每个行人举出她那只破茶杯，颤颤地说着那番早已说过无数遍的有气无力的话。但茶杯始终空空荡荡无人垂注，如同初冬里一团凝固的冷空气……
……一路上，我的脑子很乱。纷乱中老是浮现出那只破茶杯，那双粗腿，那脏污的皱纹，那冷风中瑟动的身躯……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我看过报刊，转身走回人行天桥。我看见那可怜的老人还在哀求着路人，还是举着那只空茶怀，一队队一群群有说有笑的路人，还是没有人愿意看她一眼。
有人丢下鄙夷的唾骂……
我匆匆走到银行，取了款，本来我可以直接回去了，但我竟不能自己地在银行门口徘徊了许久……终于，我还是走回到远在路的另一端的人行天桥，我走上桥去，向那只空茶杯里下意识地投进了一张崭新的纸币……
那粗肿的腿动了动，发青的面孔笑了：“谢谢啦……好人呀！”几乎就在这同时，我看见许多面不相识的路人，纷纷向那只空茶杯里投进了纸币和角子。
啊，可怜的人性的力量！你只须那么一个小小的无言的举动，就多么具有号召力呀！
……已经快到下午五点了，晚风更见凉意。西下的太阳把天际染成一遍橘红色。更繁闹的夜市即将来临。当大宾馆里隐约现出觥筹交错的柠檬色时，我的幻觉中只有初冬的黄昏和黄昏下的那个贫病的老人。他们叠折在一起，一起溶进在这喧嚣的市声中……
Email:laoxianglxr@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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