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梦枕坐在阁楼的顶端。

夜寒露重，秋意已浓，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一个人仰望星空了。

十年之前，他总是和和她一起，在空旷的原野下，仰望着星空。他梦想着可以和她永远在一起。

那时候，他还不是金风细雨楼的主人，她也不是如今高高在上的郡主。

如今他重权在握，别人的生死也只在他一念之间，可是她却已嫁为人妇。

十年之后，或许……偶尔他还会想起曾经那个趔趄着追在自己身后的小女孩。

她的眼睛是如此的明亮，犹如天上的星辰。

十年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

在他还想继续沉醉在回忆中的时候，天边突然亮起一丛火花。

苏梦枕肃然起身，望着夜幕中一条纤细的身影由远处疾掠而来。

“楼主。”英气的眉宇间偏透着一股柔弱，少女苗条的身形在晚风中楚楚动人。

“小河，你回来了。”

何小河道：“是。”

苏梦枕点一点头，沉默了良久，眼角竟然有些湿润，他颤声道：“她……已经去了么？”

何小河道：“是。”

听到这个肯定的答案，苏梦枕颓然闭目，向着何小河摆了摆手，夜风愈发寒冷。

也许过了一瞬间，也许是过了许久，苏梦枕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悲伤的目光已经恢复了往昔的冷厉，经历过无数残酷的厮杀磨砺，他早已懂得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扫了一眼依然悄立在自己身后的何小河，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何小河低眉道：“温柔的死，让楼主很伤心么？”

苏梦枕怔了怔，冷厉的面庞似乎在这一怔之间柔和了下来，仿佛被何小河这一句话击溃了表面的伪装，“我师承乃红袖神尼，温柔是我的师妹。”他顿了下来，仰起头望着夜空上的星辰，“……我们感情很好。嗯，是很好的。”

“可是如今，却是你下令让我杀死了她。”

“如果可以，我希望她能够一直好好的幸福生活下去。”

“你说这些话，是有什么其他想法吗？”感叹过后，苏梦枕终于神情一整，望着何小河道：“温柔的死是多方面原因造成的，她一死，你就可以和你喜欢的王小石双宿双栖了，这不正随了你的心意？”

“是啊，我很喜欢王小石的，我爱他胜过一切。”何小河点了点头，却突然冷笑一声，道：“可是，我杀了温柔，温柔是他心爱的女人，你说，如果你是他，你会爱上杀死你妻子的女人么？”

她抬起头来，嘴角有黑色的鲜血滴落，她的笑容在夜风中看来充满讽刺，“苏梦枕，你不会不清楚我的身份，我进入金风细雨楼不过是为他人眼线，我肯死心塌地的为你卖命，也是因为王小石。温柔是你的师妹，王小石是你的兄弟，你却如此狠心，执意要送温柔上路！”

“我本也如你想得一般，只要温柔死了，王小石就会爱上我。”她失魂落魄的笑了起来，“可是，你知道吗？当我杀死温柔的那一刻，王小石就在我面前自尽了！”

“什么？！”苏梦枕大惊失色，急声道：“王小石死了？你是怎么杀的温柔？难道是当着他的面？”

何小河没有回答，她微微扬起头，秀发在脑后随风轻拂，优美如画。她幽幽的道：“来不急了，一切都太晚了……”

黑色的鲜血如同虫子一般连成了串从嘴角滴落下来，随着黑血的沁出，空中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这是小菊的赤菊血毒！”苏梦枕急忙闭住呼吸，却满脸苍白，难以置信的道：“你杀了小菊，喝下了她的毒血？”

小菊，江湖上最神秘的杀手，传说她吃鸡腿练毒功，血液里带有剧毒，香气袭人，只要吸入一点，便要化为浓血而死。

“是啊，我的武功杀不死你，但是赤菊血毒可以。我杀死了温柔，害死了王小石，我要你陪葬，我们一起死，谁也别想独活。”何小河展露出最后的笑颜，瞳孔已经散开，“小石头……你知不知道，何小河喜欢你，好喜欢你……”

何小河死了。

带着对王小石最痴心的喜欢。

苏梦枕摇了摇头，慢慢坐了下来，他仰望着星空，再没说一句话。

——或许，等不到这繁星隐去，我便也会死吧……

还魂绝舞为何小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