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绪岚:生命为音乐而燃烧
如今,三十多年过去了,与她同时代的一些歌手早已淡出歌坛,她却依然活跃在舞台上,连续举办《绪岚情歌——时光倒流30年的全国巡演》;今年则是由她一人独撑全场的《红楼梦境》演唱会。即将到来的2014新年期间,她又将与蒋大为、关牧村、于淑珍、李光曦、郭淑珍、高曼华等一起,在《乡情——海河儿女探亲音乐会》上一展歌喉。
想念妈妈无私的爱,泪水浸透我衣襟
——郑绪岚:《妈妈的样子》
记者:据我所知,早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你就小有名气了,后来又调入东方歌舞团,演唱了大量脍炙人口的影视歌曲,其中大部分是王立平作曲的。他是为你量身定做的吗?
郑绪岚:当然不是。我演唱他的第一首歌《太阳岛上》的时候,我们根本就不认识。他为电视风光片《哈尔滨之夏》作曲时,从一盘磁带中听到我的歌,很喜欢我的声音,便四处打探到我是东方歌舞团学员,便到我的宿舍来找我,说有一个电视风光片,播出时间已定,音乐却要推翻重来。我们像赶任务一样“赶”出了这首歌。不料电视片一播出,这首歌就火了。然后是《牧羊曲》《大海啊故乡》……他写我唱,唱一首,火一首,而且无须磨合,十分默契,仿佛是天生的合作伙伴!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
——电视剧《红楼梦》插曲
记者:在你的事业如日中天时,你却一度淡出了人们的视野,与一个美国人结婚远走他乡了。那段日子是不是特别难熬?
郑绪岚:是的。当时大家都认为我是为了一段爱情而“隐退”了,其实完全不是。我从未想过要“隐退”,是被迫离开了我热爱的音乐、舞台、观众……已经是过去的事情,我就不想多说了。那段日子确实很难熬,我甚至动过从楼上一跃而下的念头。其实在美国没有真正住下来,经常回国;只有回来了,才感觉离舞台近一点。到90年代初,我就基本回来了。我找了一份工作,一边养家糊口,一边心系音乐。我当时想:不能上台演出,自费出个专辑总可以吧!于是我把87版《红楼梦》歌曲找出来精心打磨,重新演绎,2000年,我的《情系红楼梦》CD专辑问世了。
记者:我听过你演唱的《枉凝眉》,缠绵委婉,十分动情,在对歌曲内涵的演绎上甚至超越了原唱。当年王立平为何没让你唱呢?
郑绪岚:王立平在为《红楼梦》作曲时,曾把我和施光南请去听他的《枉凝眉》。我听后觉得这组歌曲在音乐气质上非常适合我,但他没有用我,我尊重他的选择。时隔十年,我重新演绎《红楼梦》中的11首插曲,是在观众已“先入为主”的情况下进行的,对我而言是一个巨大挑战。但我确信,它就像是灰姑娘的水晶鞋,我穿着合适!
记者:后来我看到你在新加坡和北京等地,主演过一个《红楼梦》专场,挺火的,这又是怎么回事?
郑绪岚:噢,是这样,新加坡指挥家郑朝吉先生有个创意:把电视剧《红楼梦》里所有的音乐和歌曲,串联成一台晚会。他几经辗转找到王立平,向他透露了这个想法,却被王立平否决了。但郑先生三番五次,锲而不舍,使王立平产生了动摇。“要不就试试吧!”王立平说。“由谁主唱呢?”郑朝吉问。“郑绪岚!”“她行吗?”“你听了就知道了!”
就这样,从2000年起,我在新加坡、北京、南京、台北、温哥华等地举办了多场《红楼梦》专场演出,今年12月3日《红楼梦境》又在北京保利剧院上演。在这个类似小歌剧或音乐剧的专场演出中,我身兼领唱、独唱、一个人的“合唱”和串场词的朗诵,压力非常大,观众反响却非常好。一位大学教授朋友看完演出给我发了一个短信,是这样说的:“我深深感受到你的演唱不仅是甜美的声音,更重要的是用真心、深情在歌唱。我自始至终被这份浓浓的情感感染着,激动不已,泪流满面;同时也十分敬佩你顽强不息的精神,生活给予你那样多的磨难,却使你变得更坚强!”
时光恍如昨日,他的笑声,他的身影,仍然回荡在梦中。
——郑绪岚:《三千个日出不见他》
记者:我知道,在你事业几起几落的同时,生活中也经历了一些不可承受之重。比如险些夺走你生命的那场大病,比如你的摄影家男友的不幸离世,无疑在你心中留下刻骨铭心的记忆……
郑绪岚:我的病是非典那年,所有演出都取消了,我在天津休假时得的。本来不大的病,肠梗阻,因为手术失误,整整三年时间不能进食,靠输液维持生命,造成重度营养不良,体重锐减了20多公斤。在我每况愈下,奄奄一息时,给我的好友朱时茂拨了一个电话,通过他的介绍,我找到北京301医院的一位主任大夫宋少柏,他举着我的片子看了一眼,便告诉我说:“他给你切错了地方,把一段好肠子切除,坏肠子留下了!“真令人瞠目结舌、啼笑皆非!但我的身体过于虚弱,不能马上开刀,需要补充营养。由于我求医心切,身体尚未复原时便恳求主任为我做了手术。然后是术后大出血,又一次在死亡线上挣扎。危急时刻,是我的艺术拯救了我。301医院一位女院长是我的粉丝,我在北京的每场《红楼梦》音乐会演出,她都买票去看。听到我的病情后,她立即组织相关人员查找出血原因,止住出血部位。那一刻,我才感到自己起死回生了。
正像俗话说的,祸不单行,几乎与我同时,我的男友不幸罹患了绝症。我出院不久,勉强能被人扶着起身时,便到医院陪护他。他经过几次化疗已瘦弱不堪。我们二人相对无言,唯有眼泪,一直到他撒手人寰的那个黄昏。今年4月21日,在他去世八周年时,我为他写了一首歌《三千个日出不见他》,寄托了我的思念之情。身心受到重创的我,慢慢舔食着自己的伤口,用了三年时间才慢慢恢复过来。
我是在登声乐艺术的珠穆朗玛,现已走到高寒地区,但距峰顶还有一大段路……
记者:你从艺已30多年,为何艺术激情始终如此旺盛,你演唱的动力是什么?
郑绪岚:是的,我从来没有懈怠过,一直本着一个目标:希望不断提升自己的艺术境界。我的演唱追求真情、纯情,做到这一点,你的歌声不怕不感人。心里时刻想着观众,这就是我演唱的动力。我到东方歌舞团时,已经在天津小有名气,成为专业歌手后仍渴望学习、提高,于是通过刘诗昆结识了歌唱家郭淑珍,向她学习科学的发声方法。然后不断地揣摩、体会、聆听、探寻。年轻时我的声音条件,指到哪儿打到哪儿,HiC,HiD,HiE,非常容易就唱上去;现在不同了,像我这样身心受过重创,到了这般年龄,仍能独挑一台晚会,为大家真真切切唱两个多小时,多亏了老师们的教导和几十年如一日从未间断的刻苦训练和探索。
记者:走过了几十年的风雨历程,经受了生离死别的痛苦,你对生命、爱情、事业的起落,一定有着刻骨铭心的感悟吧?
郑绪岚:当然有了。比如对生命意义的思考。我曾丢掉过健康,知道健康的重要和宝贵。我认为健康与生命可以画等号。因为没有了健康,生命中除了痛苦还有什么?当我终于有了健康,生命还在延续,“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时候,就想紧走两步,珍惜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的时光,为今生今世最想做好的这件事奋力拼搏。我形容自己是在登声乐艺术的珠穆朗玛,现已走到非常寒冷、空气稀薄的高度,但距峰顶还有一大段路,所以还要咬紧牙关继续攀登,一步步,一寸寸地往上走。爱情对我而言已经逝去了,艺术是我生命的全部!(本版照片由郑绪岚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