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日早上赶到安贞医院，八层超声检查科的门厅与楼道已是人头攒动。

打手机找到联系人，开出单子来，让交费去——特需，挂号加检查费1380元。

一切办妥，将检查单递进一间没有任何标识的诊室里，开始等待。旁边还有两三个孕妇。

20来分钟后，我们几个被叫到门口，说：今天排了9个，上午检查不完，下午开会，指名三个人只能另改时间。我是其中一个。

什么也不说了，为了不影响10号北医三院的定期产检，我要求第二天上午做。人家犹豫一阵，最终还是同意下来。

9日再去，“懂事儿”第一次意外地在检查中表现出不配合。

我刚在检查台上躺下，裸露出腹部，就觉得里面跳了两下。给我做检查的并不是网上照片显示的那个“何怡华”，而是个稍老些有白发的妇女，看起来她对这套程序并不熟悉，输入编号信息什么的要靠旁边另一个女子的指点帮助。

我斗胆问了一句：不是说，是 何教授给做么？

两人解释：前面这些繁琐的数据是我们完成的，后面何教授再查再做，需要对这些数据核查好几遍呢！

我不语了。耦合剂涂好，探头揿上来，“懂事儿”又跳动。

前些天我用听诊器找它的心跳时，它常会对着相应的位置来上那么两下，也不知是在反抗还是在游戏。

年长女人操纵仪器磕磕绊绊，对键盘上的按键切换拿不准，有些数据出来了，有的则反反复复调不出需要的画面，我听得两人念叨什么“基线”怎么不出来……

她犹豫的时候探头就停在我腹上，我在网上看到说超声检查的声音在胎儿听来像是火车进站时的分贝，这要是持久地轰鸣下去，“懂事儿”可怎么是好？

“懂事儿”是臀位，也就是说，大头朝上，这把她搞得有些迷糊，吃不准查“左上”时该向哪边移动。

终于，有一个看起来30来岁相当麻利的短发女医师进来了，她胸前的编号与年长女人不同，是四位数的，前面没有“J”——J是什么意思？见习吗？

麻利女医师坐下来替换了不熟悉的年长女人，利索干练地纠正和更新了之前测定的一些数据。我心里踏实多了。

稳定没持续多久，我就感觉“懂事儿”不安分地蠕动起来。这果然影响到她的检测，她嘟囔说，动得太厉害了！

突然，她的声音大起来：变了，要变了，要扣过去了！身子扣过去了！

未己，俩人注视着显示屏，叫起来：头要下来，头折下来了！嘿哟~这姿势真难拿！

她往后一靠，显出“这检查没法做了”的样子。

刚才“懂事儿”的头在我肚脐眼左上边的位置，现在的意思，它是翻个身折下来，头在左边，屁股在右边，相当于横在我肚子中间了？

“懂事儿”给人家出难题了，我觉得不好意思，看不见屏幕，也不清楚“懂事儿”的姿势是什么个德行。

查不了了，麻利医师道：你起来出去遛遛，活动活动，看能不能让它换个姿势，再来查。

我只好起来擦干净肚子，到楼道里转悠，又上卫生间，又转着圈地抚摩肚子。

这期间又有三四个孕妇进去检查。

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等着熬着，终于再次叫到我的名字。

再涂耦合剂，探头揿上去的时候，“懂事儿”像是在挣扎，仍是动。

麻利医师说现在的姿势还算稍微好一点儿，不过看她蹙着眉，不像是很顺畅。

就这样勉强坚持着，好笑的是，她突然用探头顶住我右下腹，道：好，千万别动啊，再坚持一下，坚持一下……

这话应该是说给“懂事儿”听的，然而它听得懂这种勉励吗？不过我还是挺感激她。

终于算是把数据测齐了，麻利女医师说一会儿还要让何主任再查——“应该是没有重大畸形”。

又在楼道里等，何主任迟迟不上场，眼看要12点，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是认得何主任的样貌的，从早上八点多开始就看见她在另一扇门里进进出出，蝴蝶似的停不下来。我在楼道里转时还听她到另一诊室的医生那儿说什么什么会议的住宿已经安排好了……

忽然明白了，我的这次选“专家”颇类似于“上名校选名师”，你别以为“名师”会兢兢业业、踏踏实实地教你家孩子，她们的关注点和热衷之处是扩大自己的声名与影响力，是怎么搭更大的台唱更大的戏，与相关领域的各位重要人物联盟结交，在频繁的会议与访问中各享其乐、各得其利……至于本职的工作，单位自然会、也不得不安排其他的人代替。就像农民，三天两头扔下锄头蹿到城里给领导表演插秧舞割稻操，乐不思蜀地唱跳作秀，你能指望他对地里的庄稼挂着心？

鱼偶下午有事，眼看要耽误了，等得实在不能再等了，跑去敲何主任的门，问：何主任，我们上午八点就到了，什么时候您给检查呀？

何主任道：做好一天的准备，晚上八点之前肯定会检查完！要等到位置好了才叫我去看的。

鱼偶闻言，准备留我继续守候，先下楼去给我买吃的了。

过了几分钟，里面突然叫我进去检查。

露出肚子等了一会儿，何主任匆匆跑来。肚子第三次凉黏，她揿着探头盯着屏幕，忽然说什么什么“瓣”怎么没打开？

我一下子有些恐慌起来：别跟我说“懂事儿”的心脏有问题，这个孩子不能留呀！

静默中我盯着她的脸，片刻儿，她说：噢，打开了！

前后也就两分钟的事，就算检查完了。

我擦干净肚子在门口站了不到一分钟，检查报告就出来了：未见明显重大畸形。

安贞医院所谓1380元的特需专家检查，就是这样。跑了两趟，第二趟4小时的存车费33元——要等一天的话，存车费岂不上百？

PS：等待中与另一孕妇聊天，她之所以会选择特需，是因为之前走普通程序，先挂产科号，给安排的超声检查在10月28日，她时间不合适等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