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动韦岸及他的《我的邻居胡蜂》
办公室何老师送我一本新版7年级上教辅《英才教程》,一翻就看见了韦岸写的散文《我的邻居胡蜂》,我对何老师说,现在教辅更新很快,韦岸不是名作家,知道他的人不多,但他写的诗歌和散文是让人感动的。
我在三年前知道韦岸的,他曾在北京郊区安静地观察大地,用他的爱心地去观察动物世界、植物世界,对大地充满敬畏,他是一个坚强的素食主义者,年纪轻轻就得了癌症,在重病之时,曾努力地为爱他的人们吃鸡、吃鱼、吃鸭子,他虚弱的身子布满了汗水。可他在弥留之际忏悔般地说道“保命大于信仰,这是堕落”。可见,他之素食是有别于我们一般意义上的素食。他不是大家,诗文的数量也是有限的,在他死后几年才把他的文章结集成书《大地上的事情》得以出版,我没有系统地读过他的《大地上的事情》,只是在今年上半年的一期《散文》上读他的几篇短文。
他在《我的邻居胡蜂》里讲述,胡蜂在6月上旬的一天来到他的窗子上方安家了,韦岸温暖地写道“它们没有去别的地方,没有选择四层或六层,而把巢筑在了我的窗下。我对它们的信赖,深为感动。”他对于这些弱小的动物平等地看待,像朋友一般充满温情,他指责那些无端焚烧胡蜂丰房的行为;韦岸耐心细致地观察着胡蜂,记述它们筑巢、建设、繁殖的过程。为了不打扰胡蜂把一扇窗子封上,他感恩地说“坐在书房里,每天我都感受到它们带来的新鲜的原野气息”;他在动物与人的关系上这样写道“胡蜂是昆虫世界不多的具备防卫武器的个体。它们的大名鼎鼎的武器,为卑微的昆虫赢得了外界应有的敬畏与肯定,但也因此给它们自身招致许多莫名的厄运……在它们与我们的敌对历史上,可以断定,不会有任何一次冲突真正起因于它们……即使像胡蜂这样有锐利自卫武器的强悍生命,亦仍需倚靠它们庞大的数量,才能在布满死亡陷阱的世上不灭地延续下去……”他平静地叙述,没有高调的愤怒,可我们感受到他内心的激情、爱怜、心痛,甚至是无可奈何!他能够给予这些卑微的动物就一颗心和这些文字了;十月下旬,他发现这些胡蜂无影无踪,他无不怅然无不忧虑“它们怎么过冻,怎样进行生命的新陈更替。它们遗下的巢,依然悬挂在那里,它让我想象一段稍纵即逝的历史,一个家族盛衰或王朝兴亡的故事……”
掩卷而思,我们平常所谓的爱心,到底是怎么体现的?对于弱小的动物人类是不是太自信了而随心所欲?像韦岸真正热爱大自然的人有多少?我们很多时候只是停留在嘴上而没有行动,甚至是为了我们自身利益而去破坏它们,打击它们,消灭他们。
阅读到这篇《我的邻居胡蜂》,是因为我准备上冯骥才的《捅马蜂窝》,马蜂就是胡蜂,作者写他小时候捅马蜂窝的原因、过程、结局和启迪,文章的目的表现的是人与自然要和谐,不再做伤害旁人的事。
碰巧的事,与我同年级同学科的李老师就在我读这篇文章的时候她讲述了她家窗外发现马蜂窝的过程以及她家人如何先用灭虫剂往蜂房上喷然后用秆子去捅掉马蜂窝,以至捣毁了马蜂的家园,她内心与冯骥才当时一样有种沉重的罪孽感,李老师感叹“其实,马蜂又不主动攻击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容忍它们?它的存在,只是给我们增添了一种心理上的恐惧感”
韦岸的《我的邻居胡蜂》在表达上更为细腻,思想更为深刻,它在温情的文字背后是沉重的思考。
因为要上《捅马蜂窝》,有幸读到《我的邻居胡蜂》,我会让学生在早自习朗读几遍,让他们感受作者博大的仁爱之心,让他们更深的认识到人与大自然要和睦相处,对大地充满敬畏之情。(2011年9月7日凌晨草成)
《我的邻居胡蜂》(一)
韦岸
蜂即我们通常所称的马蜂,也称黄蜂。
它们是在我搬人新居三个月后出现的。六月上旬的一天,我在书房意外地发现了它们。它们的巢筑在我的书房窗外右扇窗框上端的一角,隔着玻璃,我能清楚地看到它们的建设工作。它们的工程刚刚开始,巢还很小,尚未成形,安静的工地上仅有三两个建设者。
它们没有去别的地方,没有选择四层或六层,而把巢筑在了我的窗下。我对它们的信赖,深为感动。我愿意相信这是一种纯粹的不具任何含义的偶然,但又隐隐觉得这里似乎存在着某种可以引申的其他因素。在《大地上的事情》系列随笔中,我曾指责过那种无端焚烧胡蜂蜂房的强盗行径。
胡
我的新来的邻居,受到了诚挚的欢迎。它们是我远方的客人。为了避免以后打扰它们,我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牺牲。我把这扇窗户彻底封上,在已经来临的夏季里,我的书房将只开另一扇窗。尽管这会有诸多不便,但我依然感激它们。我的给予,远远不及它们为我带来的东西。
胡蜂是昆虫世界不多的具备防卫武器的个体。它们的大名鼎鼎的武器,为卑微的昆虫赢得了外界应有的敬畏与肯定,但也因此给它们自身招致许多莫名的厄运。很早的时候,我曾试图写一篇关于昆虫的童话,这样开始:“在昆虫的美丽国度里,大家恪尽职守,一切井然有序。雄蜂是街头巡视的警察,职蜂是边境护卫的土兵,它们装备精良,但从不主动……”的确,在它们与我们的敌对历史上,可以断定,不会有任何一次冲突真正起因于它们。
我的邻居的工程,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坐在书房里,每天我都感受到它们带来的新鲜的原野气息。它们的巢在渐渐扩大,工地上的建设者不断增加。它们将生命中的两件大事非凡地结合起来,建设与繁殖和谐地同步推进。它们每建成一个巢间,即注进一卵。幼蜂破巢而出后,立刻便会投人工作,为新的生命继续诞生而加紧建设。这一感人的过程,构成了它们完美的一生。
即使像胡蜂这样拥有锐利自卫武器的强悍生命,亦仍需依靠它们庞大的数量,才能在布满死亡陷阱的世上不灭地延续下去。我的邻居的建设、繁殖一直持续到九月,方悄然终止。此时,它们的巢,已碗口大小;它们的数量,浩浩荡荡。
进入十月,气温便完全主宰了它们。它们密集地覆盖在巢上,抵御着寒冷的步步进逼。它们已不再觅食,甚至很少蠕动。它们对未来似乎早有预感,安然等待那神秘时刻的降临。十月下旬的一个早晨,我终于发现,它们已全部无影无踪。我不知它们何时离去的,不知它们去了哪里。它们仿佛是一群候鸟,无声地告别了自己的生息之地。
一年过去了,它们一去不返,没有再次出现。它们怎样过冬,怎样进行生命的新陈更替,是它们自己的秘密。它们遗下的巢,依然悬挂在那里,成为我的书房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它让我想像一段稍纵即逝的历史,一个家族盛衰或王朝兴亡的故事。它孕育的生命,我知道已散布四方,正继续做着它们未竟的大事。
我的邻居胡蜂(二)
苇岸
一篇同题散文里,我已经写过它们。现在,我所以重复写下这个题目,是由于它们今年再一次,以一种奇迹,与我比邻而居。
还是在我的书房窗外,上次的空巢,依然悬挂在一角,这次它们将巢筑在了外面窗顶的中央。这一次,我更清晰地目睹了它们的整个建设过程,及它们辉煌灿烂的一生。
与上次一样,它们的创业,起始于六月。它们具有一种足以令它们在我面前备感骄傲和自豪的建设速度。到了六月的下旬,它们建设中的新巢,已同那只空巢一般大小。
在它们半个月的建设高潮期,我多次计数了,巢上每分钟至少有八九只蜂返回或飞离。它们采集巢材、猎食、取水,各司其职,往来不息。它们天一亮即开始工作,直到天黑才会停止。最后回来的蜂,往往已不能准确找到巢的位置。即使一般的阴雨天,也不能把它们的热烈工作中断。
出猎归来的蜂,行程非常沉重。它们抱着比它们的头部大得多的猎物(一般是由青虫构成的球),艰难地盘旋上升。到了五楼的巢上,它们将猎物分给在家的留守者,由这些蜂逐穴饲喂幼蜂。而它们稍事休整,两只前足捋捋触角,便再次离巢远行。
我长时间地盯过一只取水的蜂。它的上升,是直线的;口衔的水珠,晶莹耀眼。它上升,降下,一刻不停地往返于巢与楼下雨后的水洼之间。过度的辛劳,使它负重上来时,有时不得不先落在巢下的窗上,然后再爬行完成它的工作。这个感人的情景,使我猛然想到一件我早应为它们做的事情。我拿来一个盘子,盛上水,放在外面的窗台上。但直到傍晚,没有一只取水的蜂,走这个捷径。
一天上午,我正在书房读一本小书,是里尔克的《给一个青年诗人的十封信》。忽然,窗外传来一阵翅膀的声响,一只灰鸽前所未有地落在了我的窗台上。它收翅站定,仰头看了看窗顶,当它发觉我正在注视它时,便马上飞走了。此时,我才注意蜂巢,我看到全巢的蜂,双翅展开,触角直挺,一动不动:群起而战的自卫,瞬息就要发生。尽管鸽子已经离开了,但它们这种令人震慑的临战姿态,依然保持了数分钟。
自八月二十三日起,接连几天,巢上都有尚未羽化的乳白色幼蜂掉下。这些脱离襁褓的生命,不久即通体变为一种黑色焦状的东西。起初,我有些不解。当我发现它们出巢的频率显著减少,我才恍然明白:它们对节气的神秘感应,已指引它们全面停止饲喂幼蜂。而这一天,八月二十三日,恰是“处暑”
它们不再饲喂幼蜂,也早已终止筑巢,它们自己食用很少。因此,每天除偶有个别蜂出行,它们只在巢上嬉戏打闹。它们不时纠结一团,随后像一滴水那样,重重地砸在窗台上。坐在书房里,我时常会听到它们摔下的声响。它们松开起飞的样子,很像一群满身泥土的乡下儿童。是的,它们的童年,在它们完成一生的使命后刚刚出现。
到了十月九日,这天,风和日暖。午后,我发现许多蜂意外地起飞了,我明白,这意味着它们告别的日子已到。在依依不舍地环巢飞舞后,第一批蜂开始离去。接着,十月十三日,十九日和二十二日,都有蜂离巢。它们挑选的,都是好天。而最后的几只蜂,在渐渐进逼的寒冷中固守着家园,一直坚持到了十月三十一日。
它们全部离去了,我不知它们去了哪里,不知它们与上次那群蜂是否有亲缘联系。我不想向昆虫学家请教,也不想查阅有关书籍,我愿意尊重它们对我保守的这些秘密。它们为我留下的巢,像一只籽粒脱尽的向日葵盘或一顶农民的褪色草帽,端庄地高悬在那里。在此,我想借用一位来访的诗人的话说:这是我的家徽,是神对我的奖励。
一九九四年十一月
它们真正的建设奇迹,出现在七月中旬至八月初这段时间里。这期间,它们源源不断扩充的建设大军,使它们的巢以每天一厘米的速度向外围推进。七月十九日,隔着玻璃,我首次用尺量了巢,此时巢的直径为十三厘米。到了八月三日,巢的直径已达二十八厘米。八月三日后,它们的建设便骤然终止,这个尺寸,保持至今。尽管我拥有十八岁前宝贵的乡村见闻和经验,但如此巨大的蜂巢,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后记
今日中午百度一下,搜索到了韦岸写的《我的邻居胡蜂》二,我仍是那么感动,他像一个好奇的孩子仔细地观察,朴素而真挚的语言娓娓道来,胡蜂什么时候飞走了,什么时候又来了,什么时候建巢,怎么建,什么时候开始有计划地离开等等我们仿佛亲历了胡蜂整个建立家园的过程,其间,他还参与了胡蜂的建设,只是,胡蜂没有领会这个外族者善良的动机。这个细节“我看到全巢的蜂,双翅展开,触角直挺,一动不动:群起而战的自卫,瞬息就要发生。尽管鸽子已经离开了,但它们这种令人震慑的临战姿态,依然保持了数分钟。”与冯骥才《桶马蜂窝》写的“只见一只马蜂径直而凶猛地朝我扑来,好像一架燃料耗尽、决心相撞的战斗机。这复仇者不顾一死而拼死的气势使我惊呆了”完全一致,写出了马蜂视死如归的壮烈,它不能不让人敬畏!
我想起一句话,大意是说,好文章不是要把大事写下来而是要把细微的事写得绘声绘色,这才是好文章,才见功力才见笔力。韦岸的散文读起来没有视觉疲劳也没有审美疲劳,感觉他的话语从心间缓缓流淌而出,那分亲切,那分自然还让人依依不舍。2011年9月7日中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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