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半小时后，一班客车像一位参会的上级领导步履稳重的缓缓进入汽车站。等车的人群，随即流动起来，打破了刚刚散乱稳定的阵形。经过一番肉搏以后，M终于挤上车坐下，已是大汗淋漓。热的不止他一个，有人让售票员开空调，得到一个理直气壮的回答：“这又不是来享受的。”  M往窗外看了一下，确认是xx市xx客运站无误，不然还以为是城市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走错了车站，上了黑车呢。在坐满人以后，售票员用一副为人民服务的腔调吆喝着：“上车挤一下就走了，这是加班车，最后一趟，怎么也要把剩下的人拉回家。”随即又挤上一群人来。最后把售票员挤得只能站到门口的时候，汽车开动了。刚出站，又一辆客车驶来。售票员不但没有为刚刚的谎话买单，还跟对面的司机挥手示意。期间路边还有人挥手叫车，长途客车停车一变，变成了公交车。售票员热心的叫大家往后挤一挤，又上车两个。整个汽车过道坐满了人，都在低头看手机，完全看不到脸。情景发生了穿越，百余年前的太平洋上，M作为一艘轮船货舱里华工中的一员，准备被拉往加州淘金。

一股二手烟从坐在车窗边的男人那张空洞的口中滚滚而出，马上被涌进车窗的风吹得四散。这时，风似乎也吹乱了他的发型，捋了一下额头前那几根略显油腻的头发，随即关上车窗，又吸了口，烟在经过咽，喉，气管，支气管，肺以后沿路返回，但车厢的空气此时相对凝滞，烟味像水杯中滴入的一滴墨汁缓慢扩散，逐渐弥漫整个车厢。气味开始进入M的鼻孔，原来这是两种气味交织，前味是烟味，中味是凝重的口气，估计肠胃上有问题，难怪此人面黄肌瘦。这是烟味和肠胃的气味通往口，寻找光明的时候，在咽处胜利会师后达到的效果。M觉得此人应该善饮善食，保证睡眠，吃点肠虫清，定时体检… 正在M分析得意犹未尽的时候， 有人发声了， “谁啊？放屁也不挑地方，能不能少吃点韭菜，虽然最近韭菜便宜，壮个阳，有必要吃得连屁都能表达出成分吗？”M觉得，此人的嗅觉和分析能力更胜一筹。 终于，车内一下打开了四个车窗。被工业化糟蹋的空气瞬间灌入车中，但此时M突然觉得PM2.5指数大大降低，有种空山新雨后的韵味。难怪人那么不容易知足，其实最重要的原因是参照物没定位好。

夜逐渐沉了下来，车灯刺入黑夜，车继续前行。司机像打了鸡血一路狂飙，无惧前面的黑暗，像一个破夜前行的勇士。突然，在远处大概三百米的地方，闪现一辆交警车，警示灯灯忽闪忽闪，这位勇士马上减速，最后停靠在高速路边。

“妈的，这些交警这么晚还查超载。只能先等一下再走了。”

“这么勤快，要过中秋了嘛！没指标哪来的过节费？没过节费哪来的各种资？”

“赶快把前灯关了，以免被发现。”

“把后灯也关了才安全。”一位热心过度的乘客说。

“喂！在半路，等着，等一小时就嫌烦了是不是，姐还等了你一个青春期呢，等着！”

“喂！还在路上，你们先吃吧，不要等我，吃完记得把碗洗了。”

“谁啊！我日，都这么晚了还有诈骗电话？我儿子今天才去的学校嘛。什么？才到学校就感冒了，一会转账给你，声音都哑了，赶快去看医生#@%&”

“亲，堵车了。再给我半小时，到点一定会有一个万众瞩目的我闪现在你面前。什么？我拿的是红玫瑰啊！你怎么记成紫色的了呢？什么？赶快退房！#@%&”

……

 这时，交警的执勤车缓慢开动，几分钟后还没加速。客车司机深谙此道，一直在原地不动。M一看车后已经有三辆客车排在后面，形成了一个超载车队，也许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从善别人会认为你不入流，从众才能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