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杜曙波的回信
作者:李迎兵
杜曙波同志:
你好!
你的中篇小说《官之道》,有6万多字,厚厚的一沓打印稿,是由鲁院的田老师转到我手里的。他说你在山西运城某教育局工作,现已退休,多年来热爱文学创作,还是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从这部稿子里能看出你有了相当的生活阅历和较为扎实的文学功底。不过,单就这部作品的质量而言,可能不是你最好的。现在的文学期刊,比如《人民文学》、《北京文学》和《雨花》等,上面发表的中篇小说多为两、三万字。像《官之道》这样的稿子差不多在《收获》、《大家》、《当代》和《十月》大型刊物上也算是小长篇了。这样的稿子在鲁院《新创作》类似容量有限的刊物上不太好处理的。而6万多字出单行本又显得单薄了一点。当然重要的还是作品的质量。
你的《官之道》,共13个章节,以第一人称“我”来抒写外甥和舅舅之间特有的亲情关系,其内容的多半部分突出的是舅舅两袖清风的为官之道。第一个章节写“我”和舅舅童年的一些趣事,勾画出两人的不同性格,也为这一亲情关系的发展定好了美好的基调。第二个章节,写有关“我”成长和从东北调回山西的事情,间接写了舅舅对“我”的一些影响。而第三个章节是重头戏,主要写了已经升官的舅舅竟然拉了板车去接站的场面,就让人想起马烽小说《我的第一个上级》里革命干部的清廉形象。你的小说具有一定的自传色彩,有着浓郁的乡土情感在里边。人物关系的处理也是体现了你的审美观和价值观。
山西是一块文学的沃土,出过以赵树理、马烽为代表作家的山药蛋派。后来,又有李锐和吕新这样融入了现代意识的文学薪火的传承者。而从你的《官之道》里能看到这一文化传统的影响是根深蒂固的。你所缺少的也许正是一种在这一基础上的不断整合和革新。比如,把你的《官之道》与张平《国家干部》、田东照《跑官》、成毓真《寻找自己》相比,就有了一些明显的落差。《官之道》对生活的开掘还是很不够的,内容和结构过于简单化了,仍然是一种传统和保守的线型叙述的路径,缺少充分的张力,缺少新意。这样的抒写固然比较扎实,但仍然对纷纭复杂的时代变化缺少同步的立体化展示,尤其人物在这一情势中的内心撕裂和人性异化,你仍然缺少毫不留情的揭露和透视。
所谓真实不是罗列事实,也不是照搬生活经验,更不是局限于对表面现象的关注,而是要有一种力透纸背的、透过现象看本质的艺术穿透力。就其艺术主体的内在性而言,所有艺术革命,首先是对真实观念的革命。在一种彻底自然的状态下,如何使你的写作更饱满更有力,这是一个难题。很多写作者,往往把小说写成了乏味的公文和僵死的材料,以至于故事刚开始就能想到结尾。正是作者一边讲故事,一边迫不及待地把一些先入为主的观念和个人情绪渲泄了进去,最后稀释成了寡淡无味的白开水。生活里的好人坏人决不是那么泾渭分明,而你力求体现这一点,就有些失真变形了。
具体讲,给你的小说提这么三点修改意见:
一是开头两个章节完全可以删除,童年和成长的经历可以在舅舅后来处于官场危机,而“我”出于担心去他家造访时,可以适当安排“闪回”来作一些交代。这样做,可以把笔墨集中在舅舅官场的危机四伏上,从而突出了人物的性格变化。小说不妨从舅舅接站开始写,使结构更紧凑,不至于“战线”拉得太长。
二是人物的丰满度不够,复杂性不足。相比起舅舅,刘炎这个人物写得比较成功,有代表性,也有一定的思想深度,可以说把官场的险恶展现了出来。舅舅这一主要人物反倒显得十分苍白了,力度不够。另外,人物的内心世界刻画不够,也许与第一人称叙述的局限性有关吧。
三是故事情节过于单一,缺少一种立体的结构,缺少一种平行蒙太奇的电影笔法。在叙述技巧上缺少新的探索。一种人物内心的场,生活的场,体现的还远远不够。小说的节奏过慢,新的时代特点未能充分展现出来,流于概念化了。小说缺少的正是一种时代的纵深感,也缺少开阔的生活视野,缺少对深刻地触接体制的弊端以及对其进行反思。你有些囫囵吞枣,就事论事了。
供参考。多联系!
李迎兵
2006年10月6日于北京鲁院
杜曙波,山西万荣人。中共党员。1959年毕业于山西师范学院中文系。历任山西临汾师范教师、教导处副主任,临汾行署文化局文艺工作室文学组长,中共运城地委文教部业务处副处长,山西运城行署教育局副局长,高级教师。山西作家协会第四届理事,山西省教育学会理事,山西教育系统省级督学。1958年开始发表作品。1993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
附录:作家杜曙波访谈录
2004年12月28日
14:55 |
近日,笔者专程从江南水乡来到中华文明发祥地的河东,拜访了我国重要的文学流派“山药蛋派”第二代中坚作家杜曙波先生。
文彦(以下简称文):首先,祝贺你的四卷本《杜曙波文集》出版发行。一些评论家在刊物上发表的评论文章我也拜读了,广大读者的反映是很好的。此时,你有何感想?
杜曙波(以下简称杜):《文集》的出版是我的业余文学创作阶段性的小结。望着放在案头的四卷本《文集》,我首先想到的是自己之所以能取得这样的成就,完全有赖于党的文艺政策的指引,有赖于各级领导和文学界前辈以及编辑老师的亲切关怀和指导。我个人的努力,仅仅是其中的一部分。“我将永远紧握手中的笔,不间断地写下去,在河东这块宝地上,继续奋力开掘,进一步深层次地讴歌我们的时代和人民。”这是我在《文集》“后记”中的结束语,也是我的感想和态度。
文:你的四卷本《文集》中,主要内容有哪些?可以概括地介绍一下吗?
杜:这套《文集》中,包括了我从事业余文学创作30多年来面世作品的绝大部分。其中,中篇小说20部、短篇小说50篇,散文22篇,12集电视连续剧一部;同时,还有教育论文4篇、教育督导手记6则及一些序言和后记等,凡130万字。
文:你选择此时出版《文集》,是出于什么原因?
杜:是想总结起来,回头看看自己的业余文学创作走的是一条什么样的道路。其目的是为了更好的前进,写出比前个阶段好一点的作品。
文:有年龄的因素吗?
杜:不能绝对排除这个因素。但主要不是因为退休了,从此“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啥也不干了,赶紧出套文集,将业余文学创作画个圆圆的句号。我觉得自己退休不赋闲,是“转业”。鉴于此,在此时出文集绝不是缘于退休,但退休也是人生经历的一个重要阶段,选这个阶段出文集也挺有意义。
文:你的作品能赢得自己的读者、受到读者的欢迎,这与你的创作主旨有关。能谈谈你多年来的创作主旨吗?
杜:早在1988年我的第一个短篇小说集《山村月圆时》出版时,我就在“后记”里写道:“坚持每篇作品都能给读者以思想的启迪和美的陶冶,坚决不把那些庸俗无聊、格调低下、追求时髦、不顾社会效果的东西塞给读者,写新的、美的、应兴、应革的东西,使自己的作品为我国人民的精神文明建设起到一点微薄的作用。”这就是我多年来坚持的创作主旨。但是,在前进的道路上,并不是一帆风顺的。我坚定不移地走自己的路,一篇又一篇地写下去,时刻检点自己的作品要有益于国家、有益于人民、有益于年轻的一代。
文:你担任教育领导工作多年,每天公务缠身,教育、教学业务上的事情一个接一个地等待着你去处理。在这行政与业务繁杂的环境中,你是如何进行业余创作的?
杜:教育、教学工作如同农民种庄稼一样,春种秋收,周而复始。关键的问题,是要遵循其本身固有的规律,不违“农时”。只有这样,才能丰产丰收,颗粒归仓。因此,我的作品,大都诞生于教育工作的“淡季”。业余创作是一条艰辛而坎坷的道路,除了“业”,才是“余”。总的来说,工作不论“旺季”还是“淡季”,搞业余文学创作确是十分艰辛的,以灯光为伴是经常的事。
文:人称你是“河东首富”,一是指你的创作财富,二是指你的精神财富。你对此有何评价?
杜:此称是朋友们对我的鼓励和希望,我倒也希望成为这样的“首富”。但尚需作更进一步的努力,使自己在现有的基础上,迈上一个新的台阶。
文:新世纪,你还有什么新的打算?
杜:在新的世纪里,我们的国家一定会发生根本性的变化,出现一个崭新的面貌。在这个大前提下,每个人都应有自己的新打算。我也不例外。在文学创作上,要不停步地写下去,拿出更好的作品,奉献给读者。
文:你对年轻的作家们有什么话要说吗?
杜:当今,活跃在文坛上的年轻人,是一支虎虎有生的文学创作的生力军,是我国文学的未来。我热情地赞扬和支持他们,希望他们比前一代人取得更加辉煌的成就;同时,希望他们能先做人后作文,时时刻刻检点自己作品的社会效益:是促人积极上进,还是使人颓废消沉?是有利于国家、社会、青年,还是不负责任地尽情宣泄?总之,要把文学创作所肩负的光荣而伟大的使命时刻记在心间,使自己的作品成为讴歌时代、激励人民前进的战斗号角!
夕阳西下,华灯初上,我怀着依依惜别的心情,离开杜曙波先生宅居,但他的肺腑之言,还久久地萦绕在我的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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