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者一模一样

  ——悼念四川大地震的亡灵

      王威廉

一个人死了，另一个人还活着

前者回忆了自己的一生

后者想象了前者的一生

想象和回忆如同镜里镜外

有爱有笑有泪水

两者一模一样

而现在镜子已破碎

一个人死了，另一个人还活着

后者减轻了前者的重负

前者加重了后者的灵魂

减轻的部分无法感受

加重的部分难以衡量

两者一模一样

而现在无法再对等

一个人死了，另一个人还活着

后者洗净前者身上的泥沙瓦砾

前者拭擦后者心中的一盏灯罩

哪怕只亮一瞬

哪怕只亮一生

两者一模一样

只是现在已不能彼此照亮

孩子在废墟的缝隙伸出手来

犹如一朵枯萎在盛夏的花

她把根扎在了那么深的地下

她在天空挖掘了最孤独的巢穴

她仅仅从东面走到西面

她的一生只完成了这三件事

一个人死了，另一个人还活着

我们是后者接纳了前者

她是前者变成了后者

然后她存在、繁衍，直到漫山遍野

她涌进了我们的身体

那里之前过于安静而现在才恰到好处

她说她对生活的爱和我们一模一样

是的，我们总会看清她的小脸

那里，我们一模一样

2008-5-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