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德·布兰森是维珍航空公司的老大，上世纪末我去伦敦时，坐过维珍的班机。在希思罗机场过关时，一英国大娘们问我：你来英国找谁？我假装特牛：找丹尼斯·博格坎普，阿森纳俱乐部首席中锋、荷兰足球的“冰王子”。英国大娘们疑惑地望着我：你认识他，不会吧，看看你的邀请函。于是我被迫拿出邀请函说：我认识英甲水晶宫的中国球员范志毅，我要去采访他，他说帮我引见博格坎普。英国大娘们说：你直接说找范志毅不就得了，绕那么大一圈子干嘛，显摆你认识名人多是吧？我说：我以为提的人腕越大越好办事越方便呢。英国大娘们说：那是在你们中国，在我们英国，认识谁就提谁，不认识谁别瞎提，做人要厚道，懂吗？我赶紧说：懂懂，不可能石头掉进水井里——扑通了。英国大娘们“哐”给我签证上盖了一章，说了句：下一个！
    维珍舵主理查德·布兰森写了本《Virqin商业帝国——理查德·布兰森自传》，这哥们可说是个江湖老顽童，嬉皮士资本家，不按常理出牌，甚至不按常理发牌。比如，驾热气球飞抵纽约时代广场；曾与曼德拉、安南一起密谋游说萨达姆出国流亡以阻止战争爆发；海湾战争期间驾飞机闯入巴格达解救人质；几乎裸奔为自己旗下的产品倾情热推。此外，他不爱上学，不喜欢受教育，16岁就炒学校鱿鱼，在社会上混，拿4英镑创办了一份《学生》音乐杂志，19岁创办了维珍（Virgin）处女音带录制室，后来升级为名满天下的维珍唱片公司。之后，他又完成了维珍大西洋航空公司的构建，成为全英航空公司的翘楚。得知理查德·布兰森这些先进事迹之后，以后去伦敦，更得坐维珍了，谁让我那么喜欢伦敦呢？2012年，伦敦见！
    我看的自传并不多，与其看别人的自传，不如写自己的自传。20多年前，诗人西川曾说过——与其羡慕名人，不如当个名人。我现在是不得已而求其次——纵然当不了名人，也要认识名人。不过，名人自传我看得很少，理查德·布兰森的自传，我也是匆匆一瞥，感觉丫不一般，挺能混的，比较会来事儿，内里有股子旁若无人的傲气，就产生了好奇心。
    其实一个人的自传，更确切来说，应该是自转——围绕着自己的灵魂而转。当然，历史和人生也有公传，围绕着公共意识而转。曾经对王力宏的一首叫《公转自转》的歌感兴趣过，歌中这样唱道——“我绕着你打转，一圈一圈公转，在人与人的银河，爱让我不间断，我因为你而转，一圈一圈自转。”被一个女人折磨晕的男人或被一个男人忽悠晕的女人，都这样——分不清自转还是公转，只能瞎转。什么时候一个人把自己的心思全扑在另一人的身上，全围着他或她自转、公转、旋转、晕转，这个人的人生就无意义可言了，只剩下没有灵肉血气的圆圈了。
    但是，围绕着个体或自身灵魂独舞的自传则不一样，跟围绕着他人自转的躯壳绝不一样。我还是看过一些自传，尤其喜欢斯蒂芬·茨威格的自我传记《昨日的世界——一个欧洲人的回忆》。欧洲的心脏曾经在二战期间遭到纳粹德国粉碎性打击，茨威格的《在欧洲的心脏》一文迸发着人道主义的光辉——“我们再也不能为德国人的世界霸权去牺牲一个人的生命，牺牲一个都不行！让我们及时和德国人以及他们的兼并政策一刀两断。”这是只有历经二战惨烈洗礼的伟大作家、人道之士才能抒发的呼吁和感召，这才叫灵魂的自传、精神的法典。而不是像我们一贯颂扬的那样——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
    虽然斯蒂芬·茨威格最后因绝望而自戕，但是他正义的高拔依旧在后人的内心旋转。不像我们中国人写的传记都特虚伪，事儿了吧唧跟那歌功颂德，虚张声势，包括巴金的《随想录》，基本什么都没敢随想出来。
    去读朱塞佩·塔罗齐为《茶花女》和《阿依达》的作者朱塞佩·威尔第书写的传记《命运的力量》吧——“人生已无须歌唱，既然还活着，就得活下去，一直活到寿终正寝，活到生命的最后一天，即使这里面已经没有任何明确的目的，其间毕竟还有光明的时刻。”伟大的朱塞佩·威尔第在他临终前作如下吩咐——我的葬礼尽量从简，在日出时或晚祷时进行，无须歌唱和音乐。威尔第特别强调——在我死后的第一时间，立即付给在圣阿加塔我的花园里干了好多年农活的农民巴西利奥·皮佐拉三千里拉。
    我相信，具有伟力的人物的自传能力，亦包括他人为其撰写的传记，一定会以一种自转的力量带动公共进行运转，而成为公转。像茨威格、像威尔第，这样的人物具有一种举世的慈悲、厚重的人道和心灵的深度觉悟，或者像理查德·布兰森这样的大混子，以不可一世的傲慢荒诞，横扫江湖！但我相信，理查德·布兰森绝不容许他旗下的乳制品出现三聚氰胺的成分，这是人道主义的先决条件，一个会呼吸的人的起码底线。
    不曾哭过长夜的人，不足以语人生——这是日本文学家鹤见佑辅1935年在《明月中天——拜伦传》中献给诗人与自由战士拜伦的豪言。拿破仑说过——灵魂比剑更强！而传记就是那些个性伟岸者——灵魂的骇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