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一事由至深夜，无眠于顾氏科龙MBA培训班……
　　至今，我的脑海里总是会浮现出顾氏倚靠在主席台上，嚼着口香糖的样子，映衬于衣袖纽扣的金光闪闪之中……我并不能认同顾氏的风格，似乎是源于性格；至于其行为的粗暴，我也和很多人一样也很排斥。
　　为什么我依旧尊敬他和感谢他，并非我曾经是他的红人，并非他真有过人的管理才能：仅仅是因为他的“真”，这还仅仅只是源于对他身具英雄气质的人格力量的感动；更主要的是，他的使命感令他有勇气立志决胜全球制冷市场，令他目光如炙地只是专注地盯住了所有能够实现这一梦想的资源，那么地贪婪。
　　起码，为了这个理想，他宁愿掷出重金来培养精英管理人才，给了那些在当年已日渐失去光华，处于尴尬地位的MBA一些触手可及的可能的尊严，尽管这个尊严也总在接受他和他的机器人的任意叱骂和残暴拷打，但在当时那帮梦想甚于实际的MBA的干涩心头确实注入了一泓艰难的清泉……
　　事实上，他既热情澎湃地创建了这个MBA培训班，也亲手给这个组织中游回来的最后一期学员们送上了一面，也是最后一面花圈——“最高团队荣誉奖”。没几天，这个过去充满荣耀的奖品迅即就在平凡浮生的悲秋的凄鸣中，被扫入世道的坟场，整个现实的人群都在愤怒地，甚至是残酷地揭露他那些“万劫不复的见不得人”的罪恶！以至于到现在，我那盖有他图章的科龙毕业证，也被害羞地藏于一隅。
　　而对于他来说，最令其痛心的应该是，那么多流失掉的、游回来的、坐上直升机的，曾贴上顾氏标签的学员们，也都加入到否定，甚至是诋毁这位曾经霸气有余目空一切的校长的行列之中！
　　这难道仅仅只是一种偶然吗？
　　如果我说，顾的失败不是他个人的失败，而是一个时代，一个组织基于一种经验重于理性的失败，也从某个角度证明了这个时代还没有职业经理人和职业经理人团队。或者说，这是传统雇佣经理对职业经理人身份沉重转变的一种必然且暂时的失败与阵痛！也许，没有人这样想过。但遗憾的是，他始终没有认真关注过其他不是资源的力量，瞧不上眼组织内部无能者并不承认的阴谋！
　　但是，作为个人奋斗主义者的顾在他能够发号施令的区域内，发动了一场场资本文化运动：首先他就打开了培养职业经理人的大门，但穿着老板牌貂皮大衣的他也一样中毒于传统经验之魔鬼的诅咒降头，所以，他在经验主义的忧伤中也用肥硕的富贵之手悄悄合上了那扇门……自然而然的不得已，乃至于关在门里的愤怒声穿破了尚算透明的玻璃，一起劈头盖脸地冲向这位自负的勤劳人！
　　经验来源于实践，是强者成功实现目的的记忆积累；而强者，不一定永远都正确。但这是理性的结论，未必对现状有说服力。或者，假如说，职业经理人真的也可以是强者，可以对着老板大声说“不”，他们需要的仅仅靠勇气够吗：有几位职业经理人的个人成功经验，能够胜过老板呢？你仅仅依靠无价的理性，就能战胜富有的经验吗？
　　那么，职业经理人呢？现实中，假如不巧正好安排同老板在一个平台上，谁敢说他们是强者——一个面对错误指令也只能服从的可怜虫，还得不断为自己能够释然寻找莫名的借口！这一理性的不作为与无能的变形记，轻而易举就变成了一种经验必杀技！
　　因此，现实中，顾是强者，那是他同其他自然人相比；但是，他同经验的社会和历史比较呢？同被迫的服从者比较呢？未必还是：前者有大海的壮美资源和恐怖鲨鱼，后者的不作为和无能一样可以阴谋地消耗掉所有的能量与激情。
　　至少，在顾氏科龙，我短浅视野所及，没有一位经理人敢于逆顾氏之龙鳞或拂其虎威，无论其对错。世俗点说：有顾的科龙其实没有其他人，其他人都是任其吆喝腾挪的棋子。
　　难道说，诺大的科龙就没有人能够提出问题和指出危机吗？我想不尽然，毕竟顾氏的权力还仅仅只是资本，不过是钱而已，他没有生杀予夺（生存与否）的君主之剑。可为什么，仅仅是钱就让科龙的人们如此地服服贴贴呢？这是让人悲哀的问题，现实的职业经理人原来只是停留于对钱（生存条件）爱恨交集的层面！
　　这个理性逻辑的表白肯定会遭致很多不同情结的科龙人之非议，但这是事实。既为钱来，亦为钱去，钱是涉及生存质量的关键和基本价值取向——假如劳动让自己损失钱，傻瓜也会放弃责任：你没有钱给我，我找有钱的地方去。
　　
　　这就是不幸的地方，顾的执行机器人多是趋利之徒，他们心里都装着上述钱的真理；更让人悲哀的是，经验主义的顾迷信虚华的学历和学位，轻信这些看似理性的美丽东西可以精细化经验主义的粗糙结构，能尽快使企业可以达致他思想的飞驰速度，能挡住千蛇万蚊嗜血的窥视是延续甜蜜之梦的妙曼纱帐；一如他喜爱高档的轿车，并要求它守候在他飞往全国任何一个机场的出口处……轻易地，可控的资本就让人有了地球都在为自己转动的自信心……
　　上述梦想与现实之间最好的媒介与代表，就是这个董事长MBA培训班，它集中承载着顾氏的经验主义理性之梦的执著与必然的幻灭。一切表面的努力都是那么苍白和无能，缺乏必需的、系统的和合理的岗位培训，空乏而令人怀疑其诚意的职责界定，人为隔离与充满敌意的新旧体制……MBA在每个市场都不受欢迎并无所适从，在遭遇怀柔的抵制与被抵制后，如同接进宾馆的皇后被扔进了大通铺的冷宫，必然的业绩狼藉也让数百名MBA们背上奇耻大辱：这让顾氏对待MBA的宽容（不无故解雇但可自由离去），演变成了科龙培训体系在现实中，对MBA的最不负责任与粗暴的自生自灭！
　　经验主义被一种虚妄无能的所谓理性强暴，被虐后的经验主义开始全面摧毁过去的纯洁美梦，并肆意地恶毒否定曾经趋之若鹜并充满理想的年轻MBA们……这种伤痛的遗憾诚如逼迫一个处子变成为女人，尽管这并非顾氏本意，但他毕竟是始作俑者，其他人不过只是不得已的阴谋胁从者……
　　
　　其他更多的方面呢？我不想再说了，自有人论的。
　　
　　可是，我仍然称其为英雄，因为他的理性的梦想，并不断使用经验主义的努力尝试！只不过，一方面他被自己的刚愎之剑的另一刃夭亡在枭雄时期；另一方面，经验主义理性幻灭的痛楚与迷惑，并非仅仅来源于顾氏及其启动过的机器人。这都是实情，严厉地存在过，存在着……
　　
　　天空有鸟飞过，没有翅膀的痕迹……
　　
　　顾氏独舞于隐晦而又惨烈的现实市场——只有孤独的霸气，没有智慧的守望者；只有台前的唯诺与台后的叛变，没有坚定的忠诚团队……他的弓弩才刚刚伸展，不是被折断，而是被人捡走，他的机器人仍旧可以被其他人轻轻启动……
　　可惜，也幸运，这些让后来者有了更多可资启发的经验，职业经理人也正在理性地形成……

                                        发表于《中国联合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