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重温张智霖的经典《黄埔倾情》，在一个论坛里看到这个帖子，实在觉得很好，所以转过来。

  
 　　一开始的昏黄的色调里，仿佛一张《老照片》杂志里泛黄的旧照——车夫哒哒而过的车子卷起卖糖炒栗子小贩的叫卖，空气里弥漫着未卜先知的硝烟气息。人群间掺杂着身份不同命运不同的各色人物：大亨与流氓、军阀与杀手、小贩和车夫。大上海带着末世的纸醉金迷，仿佛回光返照中的放纵，带着些令人惊心令人悲伤的醉人的美。英雄或者枭雄，在这样迷离的境地里，都是一幕传奇。  

　　只需要一个乱世，在烽烟四起间，将一切悲欢离合铺展。  

　　比起赫赫有名的《上海滩》来说，《黄埔倾情》的鸳蝴气还是更重一些。虽然只有二十集，但它明显不如《上海滩》干脆利落，更显拖沓冗长了一些。不过话又说回来，《黄埔倾情》也就因此而更加细腻感人。  

　　所有港剧的老套桥段一应俱全。但是奇怪，拍出来却如此丰盛而动情：  

 

　　作为杀手的任鸿飞在教堂里偶遇了捧着怀表祷告的沈南星——其时她还是个骄傲的公主，有着完美的家世、良好的教育、疼爱她的父亲，也许缺少的就是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怀表清脆而机械的音乐声里，这样的“第一次”果然无比美好。  

　　就像我们听说过的无数故事一样，任鸿飞刺杀了沈南星的父亲。她眼睛瞎了以后，他装作她父亲生前的好友来照顾她。在这有些腻味的情节里，故事却不急不缓地静静进行：  

　　任鸿飞和沈南星推着一车子酒回莎丽菲的路上看见一所教堂，酷爱钢琴的南星要进教堂弹钢琴：指下一曲清丽的小夜曲，沈南星陶醉而喜悦的表情，任鸿飞深情而放肆的眼神——也许最初的爱恋就是如此静好？  

　　他们快乐地回到方青阳的莎丽菲，却弄丢了一车子酒。  

　　我还是喜欢那个时候演沈南星的郭可盈，瘦而高挑的身材，西装上衣和长裙，大波浪的的长发，弯而细的眉，有些不太惹人喜爱的傻气，笑的时候微微一低头——像是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后来郭可盈声名鹊起的时候，我却死活不肯承认这个号称“TBV的当家花旦”就是昔日的沈南星——她怎么能够是南星呢？怎么能够是曼妙多姿、风情无限的南星呢？就好像在《飞刀，又见飞刀》这部糟糕之极的武侠剧里看见张智霖一样，满心是掩饰不住的失望：人生若只如初见……  

　　童月白，这个穿粉色长裙的天真女孩，满怀信心地编织了一条红色围巾。大清早跑到莎菲丽，把所有人都吵醒，将围巾围在自己单恋的任鸿飞的脖子上，沈南星在楼梯上听见了，撅着嘴巴吃醋。一幕戏，完完全全小儿女的情态，微妙而可爱。  

　　谜底终究解开的那天，事态照我们设想的那样向不可收拾的趋势发展。南星刺了鸿飞一刀，几乎致命。她跑掉，隐藏在上海一个名叫“五月花”的角落，刻意伪装成轻佻地沦落风尘，以来麻痹伤口。（但是，所谓Josephine的妩媚却也是真的。）任鸿飞倚在窗台，幽幽地吹起口琴，那种忧郁和寂寞，当年迷倒了电视机前无数花痴。  

　　他的大嫂方青阳在舞台上唱歌，他为她吹起萨克斯，唇边迷醉的酒窝，暧昧的灯光，不可救药的优雅，一如有人所唱：“夜深人静，当听到，这幽幽的萨克斯风……”  

　　沈南星遇到她的宋怀光，任鸿飞被他的童月白缠上。误会与巧合，万箭穿心与万人之上，最后各自在教堂牵起与之白头偕老的人的手，额头上的深情一吻，却不是曾经痴痴相恋的那个人。  

　　《黄埔倾情》的后半部分显然不如前半部分舒展自如。矛盾爆发，不可收拾。而且沦于无聊的纠缠和反复。（但也许像王蒙评高鹗续《红楼》一样，说但凡收尾总要比开篇难做许多。）  

　　不可遗忘的是这个叫做“宋怀光”的配角。最后与妻子南星的决裂时分，他蹲下身，将厚厚的围巾围在小禹的脖子上——她并不是他亲生女儿，但是他从来都像所有亲生父亲一样地对待她的——他亲昵而伤感地道：“因为爸爸做错了事，所以不能跟小禹在一起了。小禹戴上围巾，外面冷了。”普普通通一句话，看戏的人却泪如雨下。  

　　后来的大结局是大团圆。最令人满意的那一种。各得其所，皆大欢喜。  

　　仍然是湖畔小筑，任鸿飞在这里向失明的沈南星求婚，谜底揭穿以后沈南星在这里将他刺伤，最后，大家在这里相逢。好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只有岁月在脸上雕刻下沧桑。  

　　所有圆满的材料一应俱全，两个相爱的人，他们灵巧的叫做小禹的女儿，他们应该是幸福的罢？  

　　我却疑惑了：这样的结局，是戏，却未必是人生。  

　　最后的拥抱冲淡了《黄埔倾情》从开始就力图构建的悲剧情调，私下以为：真是蛇尾。  

　　后来在一篇谈港人读书的文章里看到说：为什么这么多年亦舒仍然是书店里的畅销女作家？因为香港人天真地相信爱情，也许这是在香港这个金钱社会唯一可以相信的缥缈的浪漫。  

　　《黄埔倾情》的导演为港人营造一个美好的尾巴，这样大家在夜里睡梦中都可以微笑了。他不忍心打破这样的梦想。或者说，他没有勇气打破这个梦想。他不能像《上海滩》的导演那样至死都不让许文强去法国，他让任鸿飞找到了他的沈南星，虽然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穿着夹克衫的娃娃脸的青年。  

　　《黄埔倾情》的主题曲异样凄美，我甚至以为港剧主题曲的词作者都有资格去做诗人的，比如《倾情》的作者潘伟源：  

　　“情因你倾,投身火里,一分也没余剩,无视世上,秋霜跟风雪,滂渤雷雨劲  

　　愿倾出生命里所有,献出一生最丰盛  

　　情因你倾情不死,似那片片风难静  

　　满天烟雨内,以急火点起满天星  

　　在风烟中这段情,经蹉了百世未孤情  

　　情因你倾,明知漂泊,一生散聚难定 ,情为你美, 天空跟海阔  

　　柔情仍唱咏,原倾出生命里的爱,愿真心祝福与安定,情因你倾,情不死  

　　爱意似那海狂劲,漫天烟雨内,以急火点起满天星,也许汪洋会暂停,不敢欲争秒是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