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来电话了,说她已经离婚。很是为她高兴。
她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有问题。
小青年轻的时候很漂亮,而且在她所在的小镇上是供销社的营业员,凡是镇子上的男孩子都认识她。为了能看小青一眼,那些男孩子总是借口买东西跟小青搭讪。小青心里明镜似的,在这些男孩子中间寻找自己中意的。
就在她还没有明了谁应该成为她的意中人的时候,父母给她选定了那些男孩子中的一个,男孩子叫鸣伟。小青认识她,但不喜欢他。她觉得他虽然长得挺帅的,但是缺少男子汉的气质。但是父母认定了这门亲事,逼迫小青订婚。
上个世纪80年代末期的小镇,父母在儿女的婚姻问题上还是有绝对的决定权的。小青反抗过,但是最后屈服。
嫁过去的头几年,鸣伟对小青确实很好。凡事都依着小青,小青最初还觉得委屈,随着两个可爱孩子的出生便渐渐平和了心态。鸣伟不赚钱,一家三口花着小青每个月的一两百元工资,日子也还过得去。
90年代初期,小镇所在的那个县煤炭产业发展起来了,煤炭运输也成了肥缺。小青和鸣伟商量,也买了辆依发大卡车,由鸣伟跑运输。
小青多年营业员的工作经历,养成了精打细算的习惯。这以后变成了他们两口子发家的法宝。鸣伟每次跑车回来的钱都交给小青保管。他每次出门的钱再由小青支给他。小青虽然掌管家里的财务大权,却从来不让鸣伟缺钱花,而且跟那些哥们在一起的时候,鸣伟还能总充大头,请大家吃饭喝酒也都是他出钱。日子久了,鸣伟在哥们中间的地位也渐渐高了起来。哪里的煤路比较好,大家都愿意跟鸣伟通个气,让他去拉。小青暗地里还帮鸣伟把各个检查站的卡子给打通了,每次鸣伟的车一到,那些检查员就挥手让通行。
没有几年,鸣伟和小青的日子就在小镇上过得数一数二。他们在镇上最好的位置买了门面房,每年出租的费用就够他们一家的开支,还把原来的依发车也换成了两辆加长拉煤王并且请了司机,鸣伟做起了经营运输生意的老板。这一切其实都是小青操持的,鸣伟只是收钱交钱而已。
然而,就在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时候,家里却出事了。先是本来活泼可爱的女儿,突然间每天就想睡觉,怎么也打不起精神。赶紧抱到市里的医院,一检查说是肝硬化,建议到西安去确诊。到了西安第四军医大,专家会诊的结果是肝病,但不是肝硬化,而是一种遗传病,发病率只有万分之一,而且多是近亲结婚的夫妻所生孩子所患。
小青和鸣伟不是近亲,通过血液检测,他们俩的血型是不适合结婚的,即便结婚也不适合生孩子。
孩子的病虽然并不要命,但需要终生服药,而且每年需要到西安复查两次。
女儿的病因让小青想到了儿子,一次女儿复查的时候她把儿子也带到了西安。表面看起来很健康的儿子,患了跟女儿相同的病,而且比女儿的病情还要严重。
从此,小青辞掉了工作,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两个孩子的病上。每天监督两个孩子吃药,为他们担惊受怕,一有风吹草动就给医生打电话,一到时间就带两个孩子去西安复查。
小青每次带孩子去西安的时候,都特别希望鸣伟能陪她一起,好彼此有个商量。可是鸣伟总是推脱说车的事情多,出不去。小青无奈,只好一个人带两个孩子一次一次地跑西安。孩子们的病情是控制住了,但是身体依然虚弱,小兄妹再也不能像别的小朋友那样跟小伙伴一起跑跑跳跳,在学校上学也都免了体育课。
为了孩子们看病方便,为了孩子们能接受更好的教育,小青带着孩子们住到市里,鸣伟还在小镇那边跑拉煤的生意,并且来回跑。
终于熬到儿子高三女儿初三,小青觉得只要儿子能上个普通的大学,女儿可以上个中专就可以了,自己应该也可以松一口气了。
鸣伟依然在跑运煤的生意,小青却惊觉,鸣伟再也不像过去那样回来就把钱交给她,而是要她向他要。而且每次要的时候,鸣伟都说最近手头不宽裕。
小青心下释然,她这些年光顾着忙两个孩子了,对鸣伟关注得少,而且她最明白鸣伟的性格,没有她的打点,他跑运输跑得并不顺利,自己手里虽然给孩子看病花了不少,还是攒了一些钱,够花就可以了,便没有认真去跟鸣伟计较。
儿子虽然身体不好,在学校里学习一直不错,而且长得挺帅气。去年高考考上了上海的一所大学。这对一个家庭来说,是多么高兴的事情啊。小青兴致勃勃地给鸣伟打电话,鸣伟不咸不淡地来了声“知道了”,就再也没有下文了。这下文自然是给孩子上学筹集学费,小青以为鸣伟一定会在9月上学的时候拿钱回来,送儿子远赴上海上学。可是眼看孩子开学的日子近了,鸣伟一点动静都没有。小青再给电话,说是没钱,他也不去上海送儿子,因为他对上海不熟悉。小青也没有去过上海,儿子说他一个人可以走,可是她不放心,跟以往带孩子去看病一样,最后还是她筹集够了儿子一年的学费和近期的生活费,送儿子去了上海。从上海返回的时候,是儿子送她到火车站的。她感觉儿子长大了,她可以放心了。
因为女儿的病,小青一直有个心愿,让女儿将来到医院工作,这样打针吃药方便一些。女儿很听话,也争气,中考报考了卫校,并且如愿被录取了。
安排好了儿子和女儿上学的事情,小青觉得一下子卸下了身上的包袱,她想好好休息一下,再回到小镇,让鸣伟也不要起早贪黑地经营车的生意了,他们可以找点喜欢的事情做,她也好好好地补偿一下这些年欠下的对鸣伟的关照。
小青在打点行装,却有跟她非常要好的朋友告诉她不用回小镇了,因为鸣伟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鸣伟,他已经在外面有了人,而且在小镇以及他周围和她周围的人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只有小青还蒙在鼓里。
小青无论如何不能相信这样的事实,她给鸣伟打电话直接就问到了这个事情,鸣伟毫不隐讳地告诉她,他跟理发馆的小李同居已经两年了,而且就要结婚。一直没有告诉她,是因为两个孩子都在考试的节骨眼上,现在孩子们都安置好了,他们的事情可以解决了。说这话的时候,鸣伟就跟在谈论别人的事情一样,说完电话就挂了,压根不管小青一再追问的一个个“为什么”。
小青傻了,她想起了自己对婚姻的苦心经营,她想起了自己为了两个孩子经历的种种心酸,她想起了她内心对鸣伟的丝丝歉疚……她没有找到自己哪一点做错了,她想不出鸣伟为了什么要跟她离婚……
小青做了种种努力,等了整整一年,她希望能跟鸣伟谈谈,她也托人跟鸣伟谈了。鸣伟就是不肯回头,非常绝情地,连跟小青见一次面的机会都不给。
电话里,小青的语气很轻松,说自己有一种被解放了的感觉。她说两个长大了的孩子现在非常体贴她,时不时给她打电话安慰她,儿子说他有机会就去打工赚钱,不会让妈妈太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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