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病

    六点刚过，就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是姐姐打过来的，急急地跟我说：“小妹，你无论如何回来一趟吧，爸在梦里都喊你的名字！”

    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前几日打电话给大哥的手机，他在医院里接的话，告诉我父亲住院了，就在他身边，接着把电话递给了父亲。

    我急切地问：“爸，你咋了？”

   “没事，人老了总是毛病不断，还不是哮喘的老病又犯了！输几天液就好了，你好好上你的班，不要挂念我！”父亲的声音很大，年老的他总以为那么老远打电话，声音低了听不见，所以总是把声音抬得老高老高的。

    再问大哥也说没有大碍，叫我忙的话就不要来回折腾了，父亲有他们几个人照顾，没问题。我一向相信大哥的话，既然他说没事，我也就放心了。正好手头事情也多，就没有回去看生病的父亲，这不，没过几天，姐姐还是给我来了电话。

    匆匆地买了火车票，第二天一早就赶到了父亲住院的小城，直接到了医院。从病房门上的小玻璃窗看进去，父亲正在打着吊针，姐姐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他们说着什么。我轻轻推门进去，父亲看见我很是吃惊：“你怎么回来了？我不是不让你回来的吗？尽跑冤枉路。”

    显然姐姐是背着他给我打的电话。

   “我想回来就回来，火车又不是不拉我，你不是老嫌我回来少吗？”我笑着说，因为在家里最小，我跟父母说话总是嘴硬。父亲笑了，他总是拿我没折。

    父亲精神明显很差，比上次我回家的时候瘦了，布满老纹的脸也苍白了许多。

回来后我才知道，父亲这次不是哮喘，而是心梗，治疗期间休克了好几次，把大家吓坏了。几次休克醒来，父亲认定他的病大概不好医治，所以一度情绪很低落。我们兄弟姐妹其他的人他都见到了，惟独我太远，见不了面。他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一直想让我回去。

    我替换了疲惫不堪的姐姐，守侯在父亲身边整整一个星期，这是我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这么长时间的跟父亲守在一起。每天他都跟我说许多许多话，他跟我讲他小时候的故事，跟我讲他跟母亲的经历，讲我们兄弟姐妹小时候的事情，他还给我讲在外头如何跟人打交道，等等等等。有时候夜很深了，我都困得睁不开眼睛了，父亲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

    在我的印象中，父亲跟我们兄弟姐妹话很少。我们小时候由于孩子多生活压力大，父亲脾气非常暴躁，我们稍微有点错误，他就非打即骂。记得有一年冬天，父亲让四哥做煤球，因为天气特别冷，四哥干了一会就把手放在裤兜里暖和，父亲看见了，论起铁锹照四哥的屁股就打过去了，把四哥一下子打趴地上，鼻子直流血。四哥爬起来，哭都不敢哭，接着干活。那时候，我们都怕极了父亲，根本不敢跟他说话，更不要说跟他聊天了，所以我们一个个长大了，对父亲的了解却很少很少。

说起我，父亲说其实他在我身上投入的感情最深，因为我出生的时候他已经四十多岁，当时的日子也比以前好多了，他的脾气也好了起来，所以他带我最多，也最疼我。他告诉了我一件我上大学的事情。他说有一年寒假前我写信给家里说我腊月26可以到家，但是后来我是28到家的。从26那天起，他就一大早到离家5公里的公路上去接我，一等就是一天，第二天第三天也是，他就在公路边上徘徊，捡些过路车辆掉下来的零件之类的，接不到我他的心情沮丧极了，回到家还不敢告诉母亲，怕她数落。

    我问父亲，在我这次回来之前，是不是梦到我了。他说是，他梦见我回家，给他做了几道他喜欢吃的青菜，他吃得可香了，可是吃的时候却看不见我了，才大声叫我名字的。

……

    写到此处，眼泪已模糊了我的眼睛，父亲为我花费了多少心血，他在梦里都希望我能为他做两道可口的菜，可是我却不能常常为他做点什么，女儿顶点的心愿何以报答父亲给予的三春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