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笔

文/张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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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戏称自己是“笔奴”，工作中，为人代笔，是经常性的，代笔也是我人生经历中最为浓重的一笔，这里，只写一写，2008年8、9间，市教育局领导那次求我写结题报告的前前后后。

那天，刚吃完早饭，就接到中心校校长刘士成的电话，没想到他亲自给我打电话。电话里，他说，市教育局指名道姓地让我帮着写个职成教育方面的材料。我说，自己太不情愿了，前段时间，教育局招秘书没想到我，写材料倒先想到了我。

刘士成解释说，当时，教育局说超岁数了，再说，这事与求我写材料没关系。如果是中心校找我帮着写材料，我不一定答应，可是市教育局求我写材料，如果因为招秘书一节而拒之，似乎有些不妥，显得咱太没胸襟和格局了。

电话中，我勉强答应了。刘校长告诉我上班直接到中心校，说本来市局要求他领我去教育局的，因为他有事，他派成教副校长丛国文领我去教育局。

放下电话，我给中学校长夏庆成打了电话，他非常赞成我去帮这个忙，还说这是一次好机会。上次，就是夏校长向教育局推荐了我，虽然最后因超岁数未果，但夏也算对我有知遇之恩。

到中心校，同丛校长去安达。

职称股股长王永福说，知道我能写，求我帮帮忙。原来是写个结题报告，是关于“发展农村职业教育构建农民培训网络的结题报告”。这个结题报告，时间上还比较宽松，现在是八月中旬，要求在11月份报上去。

王股长给我找了几本参考资料。

中本中心校的张校长也去了，向我作了一些与结题报告相关的情况介绍。末了，王股长要留下吃午饭，丛国文校长说不用，说他安排。没在安达吃，回老虎岗，在饭店吃的，丛又叫了中心校的三人作陪。我没少喝啤酒，下午在家，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

2

教育局求我写的材料，都过去十来天，我还没有动笔呢。

教育局给我提供的材料太少了，联系了几次，也没再给我发过来相关的材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等这个材料忙完，我将拒绝接单位以外的任何材料的写作，工作之余，我还要坚持为各报刊写稿投稿呢。

3

下午，集中时间翻阅了上次市教育局王永福股长给我提供的一些材料，材料庞杂，很难很快梳理出来。

写这个结题报告，手头的材料远远不够，还需要进一步联系职称股的同志，有针对性地向他们索要素材。

以前，自己虽然写过学校的科研课题的结题报告，但这次是要站在全市的角度去写，而且在市教育局的主管之下，而不是从安达市政府的角度，这就更增加了这个结题报告写作的难度。这个结题报告，我计划在未来一个月完成。

正在翻阅王股长提供的材料，夏校长推开办公室的门，让我先把手头的事放一放，先把教学楼建设申请报告写出来，说教育局要求在四点之前完成，教育局要汇总。这个申请报告，主要写两部分，一是写存在的困难，二是建设的好处。

放下手里的活儿，马上动笔，我很快写完。依据夏校长提供的电子邮箱，当即寄给了市教育局。

4

上午，从邮局回单位，继续写市教育局的这个结题报告，一直写到下午一点，中午都没顾得上休息，三个多小时的时间，完成了两大部分。一是研究的计划，一是研究的步骤。

昨天下午贪了半个晚上，没少出活儿，我完成了五部分，加上这两部分，总共完成了七部分。尽量抓紧时间完成，免得心里总觉得是个事……

5

昨晚写结题报告，有些晚了，睡眠严重不足，今天一早提不起精神。

在单位，丛校长见到我，问市局的材料怎么样了？我说，还没写完，尤其研究成果部分所需的素材没有，联系王股长，他去绥化了，局里的小李子又啥不懂，答应说哪天王股长回安达再把我的要求转给他。

关于我的要求，已经跟小李子说了很长时间了，这个不顶用的小李子一直没能解决我之所需，写到研究成果部分只能无奈搁置下来。

计划在十月中旬，把写好的结题报告转给市局，也就是在十一长假之后。

6

市局的结题报告，昨晚又写出两部分，这两部分足有五千字，计划写十一部分，还有两大部分，至少还要写上五千字。

如果时间允许，在十一长假前，要拿出来并最后修改定稿。不想再拖了，这样下去，我也无法静下心来进行我的业余创作。

近来，因为这个材料，写作上又间断了，发稿的数量锐减。

7

下午，把结题报告修改了一下，算是最后定稿，准备不日寄给王股长。

这个破材料，耗去了四五天时间，包括几个安静而无限美好的夜晚，不到三万字，自觉还算比较充实，说血肉丰满，也不为过。这个结题报告，当然比以往给单位那些个结题报告更有分量和质量。

以后，这类苦差，我能推就推，或者，干脆不能再接了。写材料，写这类有些捕风捉影、注水严重的材料，有太多的强迫性，对自己的写作良知，简直是一种亵渎和摧残。

8

……

正在吃午饭，接到夏校长的电话，告诉我，明天上午，市局的一杆人马，由王永福带队，来汇审我完成的结题报告，告诉我做好准备。

明天股长王永福来，把这个材料交了，我也就心安了。市局的这个材料交工，学校方面的材料又会压给我。单位就是这样，从来都是屎不堵腚门子不拉，写材料的任务，应该提前告诉我，我也好有足够的时间去准备，现上轿现扎耳朵眼儿，出炉的材料难免粗制滥造，也有失我对文字的敬畏之心。

放下碗筷，打开电脑，把结题报告的11个部分分别存到我的邮箱的草稿箱里，等王股长来再调出来。

其实，我已经分章节地写进了新浪博客里了，主要考虑也作为博客更新了，可王股长一再跟我说，别往博客里放，要暂时保密，说将来准备推荐到某杂志发表，这个理由似乎很可笑，一个科研课题的结题报告，不同于经验论文，还要拿出去发表？依我看，王股长是不想让市局相关领导知道这个材料是求我完成的吧。

这个结题报告，是局长朱志宏交给职成股的任务，他们整不出来才没办法求到我的头上。那天，从安达回来的当天，中心校的刘士成校长还给职成副校长丛国文打电话了呢，说王永福一再嘱咐材料要保密，不要发到网上，还说，这个材料谁也不让看，只允许丛和刘看，其他人不能让看到。

一个结题报告，搞得如此神秘，似乎不是王股长出于将来要发表的考虑。

不过，为了方便写结题报告，我没有依着他们的想法去做，边写边往我的博客里发，也不知道王股长在网上见没见到，如果见到了，王股长的心里一定不舒服的。

明天他来，我从邮箱往出调，不提发到博客里的事，免得大家都不舒服，况且，我已答应不往网上发，发了是我在践诺。

9

上午，快十一点了，市局职成股的王股长，带教研室的安玉龙和退休返聘回教育局写材料的卢书记来看我起早贪晚赶出来的结题报告。

如果不是王股长开车加油时让一个大货车给撞了一下，出了一个小车祸，他们上午会老早到了。后来，没办法，他们几人打车过来的。

看罢材料，与卢书记简单交流几句。等王股长和丛国文从农场回到中心校，已经十二点了。在交流材料的时候，我倒是和卢书记、安玉龙说了许多与材料无关的话，当然，我除了抱怨，也有其它。

丛校长他们回到中心校，张罗打车上文化，我以为还有旁的事呢，想干脆告辞回家吃午饭，下午还正常上班呢。可王股长说什么也不让，说他们这次来，就是来请我吃饭的，职成股的小李子也随声附和。

恭敬不如从命。我随他们去了原文化乡所在地。

是大会餐，在毛德子家的饭店安排的。一进屋，见各小学的负责人都在，在外屋，还没坐在桌旁呢，菜都上来了，都在等着我们一行呢。我们后来的这些人都被让进了里屋，中心校的人也都在，夏校长悄声给我说，让我一会儿吃饭时在外屋，我点了一下头。

开饭时，坐在外屋，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个夏把我打发到外屋，是咋个想法？是出于保护我吗？是不让我喝白酒？还是怕我在酒桌上说些乱七八糟的？抑或是刘士成跟夏有过交代？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时，丛校长叫我进里屋，让我和卢书记针对材料交流一下。进了里屋，刘坐在卢的身边，看我进屋，似乎有意回避，把脸侧向一边。卢让我先谈谈，王股长在一旁，我当然说材料完全是按王股长的意思写的，结题时间安排上，四个阶段也和结题时间相吻合。……卢说了想法，一个是结题时间仅半年，有些短；另外他说，有些数据应该在背景处加进去，还说每个阶段的成果也要写进去。

我接过话，无非是强调许多内容是依据结题报告的基本写法的要求，而各个步骤，也是依据报告的要求安排的。我的几句话，实际上是句句否认了卢的意见，似乎在给他上写结题报告的指导课。

王股长插话中，对卢说结题时间太早进行了否定，说这都是朱局长的意思。

开席后，王股长来外屋敬酒，一再提到他在网上看了我写的文章，发现我这个人才，而且又是老师，写这个材料，他首先想到了我。他的诚恳，他的认可，我有点儿小感动。身边的小学校长林少年，一再留缝儿，说我这回可遇到伯乐了，说我最有才华云云。这个林，玄虚之词确实让我十分受用。

席间，中心校副书记赵长林见卢书记吃完饭出了屋，碰了我一下，让我出去看看，我起身出屋，和教育局的笔杆子卢书记搭了几句话。我客气道：“谢谢卢书记的指导。”我的言不由衷，卢书记并不觉得，他说：“这事就全托付给你了，你太有才华了。”我当然客气了几句，回到屋里继续喝啤酒。

其间，腹急，和中心校闫国林出去方便，闫说，在老虎岗，甚至在整个安达，说我无人能比。他的说法，让我听得特舒服。

饭后，和中心校的刘士成校长和夏校长坐一个车回老虎岗。车上，我提到了卢书记临别时对我说的两句话。刘、夏没说什么。刘只说让我把结题报告从网上撤下来，刘笑着说了一句，咱们的成果不能放到网上让人家窃取了。刘的说法有点可笑，干脆说资源不能共享了。  

其实，我理解他们包括王股长的心思，无非是面子上的问题。一个教育局，一个局长安排局里相关部门写的材料，居然暗地里求一个乡下老师来完成，除了显得低贱外，也看出局里写材料的人太无能了，这恐怕是你让我撤他让我撤大家都让我撤下来的真正原因吧。

回到单位，在校长办公室，我用夏校长的电脑，把我辛辛苦苦写的结题报告都放在了回收站。

这真是我的无奈之举。

（该文根据2008年8、9月的几则日记于2023年5月24日上午整理创作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