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池大师《云栖净土汇语》下(新标点版)
(2023-12-26 15:21:24)分类: 人文关怀 |
莲池大师《云栖净土汇语》下(新标点版)
[清]虞执西、严培西辑
净土难信之法(一)
浅净土者,以为愚夫愚妇所行道。天如斥之,谓:“非鄙愚夫愚妇,是鄙马鸣、龙树、文殊、普贤也。”故予作《弥陀经疏钞》,乃发其甚深旨趣。则又以为解此经不宜太深,是毕竟愚夫愚妇所行道也。佛谓此经难信之法,不其然乎!
净土难信之法(二)
或谓不宜太深者,此经本浅,凿之使深,故不可。噫!《法华》以治世语言皆即实相。而此经横截生死,直登不退,宁不及治世语言乎?或又谓此经属方等,《疏》以为圆,则不可。噫!《观经》亦方等摄也,智者圆之。《圆觉》亦方等摄也,圭峰圆之。《弥陀经》予特以为分圆,何不可之有?佛言难信之法,不其然乎!
净土难信之法(三)
《华严》第十主药神,得念佛灭一切众生病解脱门。《清凉疏》谓:“趣称一佛,三昧易成。敬一心浓,余尽然矣!况心凝觉路,闇蹈大方者哉!”前数语弘赞专念,后二句入理深谈。谁谓净土浅也?《行愿品》广陈不可说世界海,不可说佛菩萨功德。临终乃不求生华藏,而求生极乐。谁谓净土浅也?圣贤垂训如是,而人自浅之。佛言难信之法,不其然乎!
念佛不碍参禅
古谓“参禅不碍念佛,念佛不碍参禅”。又云“不许互相兼带”。然亦有禅兼净土者,如圆照本、真歇了、永明寿、黄龙新、慈受深等诸师,皆禅门大宗匠,而留心净土,不碍其禅。故知参禅人虽念念究自本心,而不妨发愿,愿命终时往生极乐。所以者何?参禅虽得个悟处,倘未能如诸佛住常寂光,又未能如阿罗汉不受后有,则尽此报身,必有生处。与其生人世而亲近明师,孰若生莲花而亲近弥陀之为胜乎!然则念佛不唯不碍参禅,实有益于参禅也。
出世间大孝
人子于父母,服劳奉养以安之,孝也。立身行道以显之,大孝也。劝以念佛法门,俾得生净土,大孝之大孝也。予生晚,甫闻佛法,而风木之悲已至,痛极终天。虽欲追之,末由也已。奉告诸人:父母在堂,早劝念佛。父母亡日,课佛三年。其不能者,或一周岁、或七七日,皆可也。孝子欲报劬劳之恩,不可不知此。
得悟人正宜往生净土
或问:“某甲向修净土。有禅者曰:‘但悟自佛即已,何必外求他佛而愿往生?’此意何如?”予谓此实最上开示,但执之亦能有误。请以喻明。假使有人,颖悟同于颜子,而百里千里之外,有圣如夫子者倡道于其间,七十子、三千贤,相与周旋焉。汝闻其名,往而见之,未必不更有长处。而自恃颖悟,拒不觐谒,可乎?虽然,得悟不愿往生,敢保老兄未悟在。何者?天如有言:“汝但未悟。若悟,则汝净土之生,万牛不能挽矣!”深矣哉言乎!
净土不可言无
有谓唯心净土,无复十万亿刹外更有极乐净土。此唯心之说,原出经语,真实非谬,但引而据之者错会其旨。夫即心即境,终无心外之境。即境即心,亦无境外之心。既境全是心,何须定执心而斥境?拨境言心,未为达心者矣!
或又曰:“临终所见净土,皆是自心,故无净土。”不思古今念佛往生者,其临终圣众来迎,与天乐、异香、幢旛、楼阁等,唯彼一人独见,可云自心;而一时大众悉皆见之,有闻天乐隐隐向西而去者,有异香在室多日不散者。夫天乐不向他方,而西向以去。彼人已故,此香犹在。是得谓无净土乎?圆照本禅师,人见其标名莲品,岂得他人之心作圆照之心乎?又试问汝:“临终地狱相现者非心乎?”曰:“心也。”“其人堕地狱乎?”曰:“堕也。”夫既堕地狱,则地狱之有明矣!净土独无乎?心现地狱者,堕实有之地狱。心现净土者,不生实有之净土乎?宁说有如须弥,莫说无如芥子。戒之戒之!
随处净土
有谓:“吾非不信净土,亦非薄净土而不往,但吾所往与人异。东方有佛,吾东往。西方有佛,吾西往。四维上下,天堂地狱,但有佛处,吾则随往。非如天台、永明诸求净土者,必专往西方之极乐世界也。”此说语甚高,旨甚深,义甚玄,然不可以训。经云:“譬如弱羽,止可缠枝。”则知翮翼既成,身强气茂,方可翱翔霄汉,横飞八方耳,非初发菩提心者所能也。世尊示韦提希十六观法,必先之落日悬鼓,以定志西方。而古德有坐卧不忘西向者,岂不知随方皆有佛国耶?大解脱人,任意所之。如其不然,恪遵佛敕。
出胎隔阴之迷
古云:“声闻尚昧出胎,菩萨犹昏隔阴。”予初疑声闻已具六通,菩萨双修定慧,何由昏昧均未能免?及考之自己,稽之他人,昨宵之事,平旦忽尔茫然,况隔阴乎?乍迁一房,夜起不知南北,况出胎乎?彼诸贤圣之昏昧,盖暂昏而即明,俄昧而旋觉者也。而我等凡夫,则终于昏昧,而不自知也。舍身受身,利害有如此者!为今之计,直须坚凝正心,毋使刹那失照,而复恳苦虔诚,求生净土。生净土,则昏昧不足虑矣!既放其心,复拨净土,危乎哉!
愿 力
吕文正公每晨兴礼佛,祝云:“不信三宝者,愿弗生我家。愿子孙世世食禄,护持佛法。”后吕氏所出,若公著、若好问、若用中,皆贵显而奉佛。夫文正亦只是人世之善愿,而竟酬所期,至累世不绝。况求生净土,为出世间之大愿乎!文正之愿,取必于子孙者,得否未可知。况求生净土,取必于自己者乎!故知净土不成,良以其精诚之未至耳。昔有贵室,供养一僧,问僧云:“师百年后肯来某家否?”僧一笑。遂为其子。近世总戎范君,亦其父所供僧也,二事正类。夫一时之笑诺,即孕质于豪门。岂得积久之精诚,不托胎于莲品?因果必然,无容拟议矣!
九品往生
士人有薄净土而不修者,曰:“譬如吾辈,当以科名入仕,奈何作岁贡授官耶?”一士人云:“此喻大谬。莲台自分九品,公何不取其最上,而甘作下品乎?今进士科三百,亦可分上中下而九品之也。公何不取彼魁元,而甘作榜尾乎?上品上生,即莲科之榜首也。故颂之者曰:‘三心圆发,谛理深明。金台随往,即证无生。’其在宗门,则大彻大悟,而所谓‘心空及第归’者此也。”向士人怃然曰:“吾疑于是冰泮。”
竹窗三笔
昼夜弥陀十万声
世传永明大师昼夜念弥陀十万。予尝试之,自今初日分,至明初日分,足十二时百刻,正得十万。而所念止是四字名号,若六字则不及满数矣!饮食、抽解,皆无间断,少间则不及满数矣!睡眠、语言,皆悉断绝,少纵则不及满数矣!而忙急迫促,如赶路人,无暇细心切念,细念则不及满数矣!故知十万云者,大概极言须臾不离之意,而不必定限十万之数也。吾恐信心念佛者或执之成病,因举吾所自试者以告。或曰:“此大师禅定中事也。”则非吾所知矣!
游名山不愿西方
游五台者曰文殊在,游峨嵋者曰普贤在,游普陀者曰观世音在,独不曰西方极乐世界有弥陀在乎?又不曰三大士者徒仰嘉名;阿弥陀佛现在说法,亲炙休光之为愈乎?又不曰跋涉三山,累年月而后到;信心念佛,一弹指而往生乎?大可叹也。
净土寿终
或问:“第二愿云:‘国中天人寿终,更无生三恶道者。’则有生有死,特不堕落耳。何谓生彼国者皆无量寿?”曰:后不云乎:“国中天人,寿皆无量。除其本愿,愿出度生者。”《十疑论》亦曰:“生彼国土,得无生忍已,还来此世救苦众生。”则悲愿行化,非此土死生比也。
不愿西方(一)
或问一僧:“公愿生西方否?”曰:“吾不愿也。乃所愿,来生着绿袍,一妻一妾而处室也,此即吾之极乐国也。”问者默然,以告予。予谓人各有志,志在富贵,何西方之为?虽然,富贵虽非道人美事,而亦须修顽福以得之。倘不修福,未必得为绿袍郎,而或作绿衣人也。未必配淑女于名门,而或纳六礼于齐人也。犹未也,倘有业焉,且不得为绿衣人,而或为金衣公子之流,事未可知也。且不得纳礼于齐人,而或依栖于圉人、校人、庖人,事未可知也。犹未也,倘业重焉,金衣或变而为赤鍱焉,事未可知也。圉人、校人、庖人或变而为阿旁焉,事未可知也。悲夫!
不愿西方(二)
又问一僧:“公愿生西方否?”曰:“吾不愿,亦不不愿。东方有佛,吾往东方。西方有佛,吾往西方。南北上下,亦复如是。吾何定于西方也?”
又问一僧:“公愿生西方否?”曰:“八金刚抬我过东方,吾不来。四天王抬我过西方,吾不去。吾何知所谓东西也?”
合而观之,前之一人,汩没于五浊者也。此二人者,一则随生,一则无生。虽然,曰随生,未必其真能作主而不被业牵也。曰无生,未必其真得无生法忍而常住寂光也。如未能,则戏论而已。又未能,则大言不惭而已。难矣哉!
念佛不见悟人
或问:“参禅得悟者,相望于册。念佛得悟者,何寥寥其未闻也?”噫!盖有之矣,子未之见也。且参禅人得理之后,终不哓哓以自鸣也。龙天推出,然后声振一时,而名垂后世。彼曹溪佩黄梅之心印,苟不失口于风旛,一猎人之守网夫而已。清素受慈明密记,苟非邂逅于荔枝,一丛林之闲老汉而已。子何自而知之?况实心念佛者,志出娑婆,精求净土,念念如救头燃。即其悟本性之弥陀,了唯心之极乐。若终身隐而不出,子亦乌得而知之也?凡上上品生者,皆得悟人也,《往生传》不可不读。
一蹉百蹉
古云:“今生若不修,一蹉是百蹉。”一之至百,何蹉之多直至于是?经言:“离恶道,得人身难。得人身,逢佛法难。”然而逢念佛法门,信受为尤难也。如经所言,蚁子自七佛以来未脱蚁身。安知何日得人身,又何日逢佛法,又何日逢念佛法门而信受也?何止百蹉,盖千蹉万蹉而无穷也。伤哉!
蔑视西方
居士鲍姓者,日诵《法华》、《楞严》,久之知解通利,遂作《西方论》、《答客问》共三篇。初一篇犹谈正理,而稍稍带言西方不足生。次二篇则甚言愿生西方者之非。或劝予辟之。予忆空谷禅师谓:“谬人之言,比于樵歌牧唱,不必与辩。”今鲍所论,皆援禅门正理,易以入人。则因而疑误众生,退失往生之愿。为害非细,不得终默矣!
其初一篇,分三等西方:一为文殊、普贤、马鸣、龙树诸菩萨所生之西方;二为远公、永明等诸知识,苏子瞻、杨次公等诸贤者所生之西方;三为凡庸、恶人、畜生等所生之西方。其说近似有理,但九品往生,经有明文,昭如日月之在中天,何须待尔别为三等?一王创制,万国钦崇。山野匹夫,另立科约可乎?其谬一也。
佛明九品者,西方原无二土,而人机不同,故往生者自成其九。鲍之说,是西方原设三等之土,以待三等之人,与经不协,其谬二也。
又言:“永、远诸知识、诸贤者往生,实非自利,纯是利他。”夫求生彼国,正为亲近如来,冀求胜益。诸大菩萨且置弗论,只如苏、杨诸贤,岂皆菩萨地尽,特往极乐度生,更不自利者耶?《行愿品颂》云:“亲睹如来无量光,现前授我菩提记。”求授记非自利而何?其谬三也。
又曰:“圣凡同体,迷悟而优劣暂分。返照回光,反掌而圣凡迥别。”既其返照,如何翻成“迥别”,又曰“同体”可乎?自语相违,其谬四也。
又曰:“毋执我相欲生彼土。”而佛顾叮咛告诫,劝发求生。是佛教人执我相耶?其谬五也。
至于第二、第三篇,弥加诋毁,其谬更甚。曰:“今主法者,唯以净土为事,唯以此事为真。”则净土是假耶?佛说净土是诳语耶?不信有金色世界,《楞严》所呵也。鲍日诵《楞严》,而作此断见,其谬六也。
又云:“一心不乱,非执持名号、念念专注之谓也。若说执持者,有如云布。亲见数人昼夜念佛,又经几位老善知识印过,后皆入魔罥,不可救拔。”夫执持名号,佛说也。是佛误此数人入魔罥耶?现见不念佛而参禅,亦有着魔者何也?经言念佛往生者,得不退转。则必入圣流。佛许入圣流,鲍以为入魔罥,其谬七也。
又云:“所谓一心者,乃当人本有之心,本自灵妙,本自具足,除是之外更无别法。”夫经文明说“执持名号,一心不乱”。何得革去上文四字,而说一心?若无经文,空口高谈,如是说心,亦无不可。此则金口所出,真语实语。是佛差说,鲍为改正耶?《法华》云“一心称名观世音菩萨”,又如何解?其谬八也。
又曰:“依此法修,必入邪道。”前曰“入魔罥”,今曰“入邪道”,念佛之为害如此乎?佛何不禁人念佛,而待鲍禁也?其谬九也。
又云:“上古人先劝人得本,后劝往生。”夫念佛往生,原是下学而上达边事。先上达,后下学,于理通乎?宁有先状元及第,位登宰辅,方乃习读《六经》、《论》、《孟》,学做举业文字者乎?其谬十也。
又云:“若佛法止此,只消一卷《弥陀经》足矣!只靠此经,谁不可作人天师,谁不可称善知识?”夫《法华》、《楞严》、《华严》、《般若》等诸大乘经,无日不诵,无日不讲。有谁偏执《弥陀》一经,而扫灭诸经耶?虽然,只恐不曾真实专靠一经耳。专靠一经,得念佛三昧,称善知识,亦何忝乎?十一谬也。
又云:“佛刹无尽,若专教人求生一刹,其余佛刹岂不冷静哉?”宁知尽微尘众生皆生一刹,不见增多。尽微尘众生无一生彼刹者,亦不减少。何冷何暖?何静何喧?而作儿童之见,邪僻之说。十二谬也。
千经万论,赞叹西方。千圣万贤,求生彼国。独鲍一人重加毁訾,何其不惧口业也!居士初时信心虔笃,吾甚爱之。今若此,吾甚忧之。
出世间大孝
世间之孝三,出世间之孝一。
世间之孝,一者承欢侍彩,而甘旨以养其亲;二者登科入仕,而爵禄以荣其亲;三者修德励行,而成圣成贤以显其亲。是三则世间之所谓孝也。
出世间之孝,则劝其亲斋戒奉道,一心念佛,求愿往生,永别四生,长辞六趣,莲胎托质,亲觐弥陀,得不退转。人子报亲,于是为大。
予昔甫知入道,而二亲云亡,作《自伤不孝文》以伸悲恨。今见在家、出家二众中,有具庆者,于是倍增感慨,而涕泗交零,稽首顿首以劝。
三难净土
一人问:“释迦如来以足指按地,即成金色世界。佛具如是神力,何不即变此娑婆土石诸山、秽恶充满之处,便成七宝庄严之极乐国。乃必令众生驰驱于十万亿佛土之迢迢也?”噫!佛不能度无缘,子知之乎?净缘感净土;众生心不净,虽有净土,何由得生?喻如十善生天;即变地狱为天堂,而彼十恶众生,如来垂金色臂牵之,彼终不能一登其阈也。是故刹那金色世界,佛摄神力而依然娑婆矣!
又一人问:“经言至心念阿弥陀佛一声,灭八十亿劫生死重罪。斯言论事乎,论理乎?”噫!经云:“一称南无佛,皆已成佛道。”又云:“礼佛一拜,从其足跟至金刚际,一尘一转轮王位。”今正不必论其事之与理,但于“至心”二字上着倒。唯患心之不至,勿患罪之不灭。事如是,理亦如是。理如是,事亦如是。何足疑也?
又一人问:“有人一生精勤念佛,临终一念退悔,遂不得生。有人一生积恶,临终发心念佛,遂得往生。则善者何为反受亏,而恶者何为反得利也?”噫!积恶而临终正念者,千万人中之一人耳。苟非宿世善根,临终痛苦逼迫,昏迷瞀乱,何由而能发起正念乎?善人临终退悔,亦千万人中之一人耳。即有之,必其一生念佛悠悠之徒,非所谓精勤者。精则心无杂乱,勤则心无间歇,何由而生退悔乎?是则为恶者急宜修省,毋妄想临终有此侥幸。真心求净土者但益自精勤,勿忧临终之退悔也。
念豆佛
僧有募化施主黄豆,毎念佛一声,过豆一粒。一人作之,余人效之,号为“豆儿佛师父”。夫世尊教人念佛,制为数珠。何乃不遵佛制,省力事不作,而作此吃力事也?且百八之珠,周则复始,乃至百千万亿而无尽。今一合之豆,周则复始,亦复无尽。而何为念过之豆,置不再用,更换新者?其言曰:“念之至斗至石,送诸庵寺作腐供众。”亦迂矣!或曰:“古之人有行之者,如《往生集》所载是也。”曰:彼非数豆。傍人计其念佛多不可计,约之当盈两载。今粮舶大者,载米千石。两载则极言其多耳,非数豆如今人也。即实数豆,其心亦不如今人也。
念佛人唯一心不乱
或问:“妙喜云:‘愚人终日掐数珠求净业。’念佛果愚人所为乎?”噫!予昔曾辩之矣!妙喜但言愚人终日掐数珠求净业,不言愚人终日一心不乱求净业也。
又问:“古德偈云:‘成佛人希念佛多,念来岁久却成魔。君今欲得易成佛,无念之心不较多。’无念念佛,奈何以有念念佛?”曰:此为散心念佛而不观心者劝发语也,不曰岁久而一心不乱者成魔也。未曾念佛,先忧有念,是犹饥人欲饭,先忧饱胀而不食者矣!
又问:“六祖云:‘东方人造恶,念佛求生西方。’意旨何如?”曰:六祖言恶人念佛求生,不曰善人念佛一心不乱者求生也。且恶人必不念佛,其有念佛者伪也,非真念也。喻如恶人修十善求天堂。恶人必不修十善,其有修十善者,伪也,非真修也。曾未有善人一心念佛,而不生西方者也。
又问:“古德云:‘舍秽取净,是生死业。’奈何舍娑婆求极乐?”曰:彼言舍秽取净者为生死业,不言一心不乱取净土者为生死业也。子未舍秽,先忧取净,与前之忧有念同矣!
又问:“禅宗云:‘佛之一字,吾不喜闻。’又云:‘佛来也杀,魔来也杀。’则何为念佛?”噫!彼言佛之一字吾不喜闻,不言一心不乱四字吾不喜闻也。彼言佛来也杀,魔来也杀,不言一心不乱来亦杀也。夫归元无二,方便多门。是故归家是一,舟车各行。以舟笑车,以车笑舟,俱成戏论。此理自明,无烦赘语矣!
又问:“近有人言:‘吾不念佛,良由内有能念之心,外有所念之佛,能所未忘,焉得名道?’”噫!彼盖以独守空静为道乎?内有能静之心,外有所静之境,不亦能所宛然乎?曷不曰“一心不乱”,则谁能谁所,何内何外也?吾与尔既修净土,止愁不到一心不乱田地。若一心不乱,任他千种讥、万种谤,当巍巍不动如泰山耳。更何疑哉!
简藏、炼磨
一儒者谓予曰:“吾辈负笈从学,必具束修于师,而助馆谷之资于主人。今简藏僧,览常住经典,无所助于常住,而安坐受供,又每季得儭金五钱,此何说也?”予笑曰:“公犹未知炼磨期中事乎?一冬之期,先致米一石于常住。而昼夜鞭逼念佛,无斯须停息。仍每日必负薪,或远在十余里之外。打七然后暂免。何不移简藏之供,而供此苦功办道之行人乎?时僧颠倒,一至于是。处处皆然,吾亦不知其何说也。”
云栖法汇(《四十八问答》录出)
问:放生鱼鸟等,念佛持咒,愿彼往生,可往生否?
答:罪轻缘熟,承法力亦得往生。罪重缘疏,止灭罪改形善趣。放生咒愿之人,福不唐丧。目连度蜂,作盟证。
寿光禅师偈云:
放生赎命事虽庸,无限阴功在此中,
一岁积成千种福,十年培养万重功。
已赴网罗遭困厄,将投汤火近惊忡,
临形遇赦恩无极,彼寿隆兮尔寿隆。
净业弟子虞执西、严培西同敬录
《云栖净土汇语》终
No. 1170-A 附
西方发愿文
[明]莲池大师著
稽首西方安乐国,接引众生大导师。
我今发愿愿往生,唯愿慈悲哀摄受。
弟子某甲(众等),普为四恩三有、法界众生,求于诸佛一乘无上菩提道故,专心持念阿弥陀佛万德洪名,期生净土。又以业重福轻,障深慧浅,染心易炽,净德难成。今于佛前,翘勤五体,披沥一心,投诚忏悔。我及众生,旷劫至今,迷本净心,纵贪瞋痴,染秽三业,无量无边。所作罪垢,无量无边。所结冤业,愿悉消灭。从于今日,立深誓愿:远离恶法,誓不更造;勤修圣道,誓不退惰;誓成正觉;誓度众生。阿弥陀佛,以慈悲愿力,当证知我,当哀愍我,当加被我。愿禅观之中,梦寐之际,得见阿弥陀佛金色之身,得历阿弥陀佛宝严之土,得蒙阿弥陀佛甘露灌顶,光明照身,手摩我头,衣覆我体。使我宿障自除,善根增长。疾空烦恼,顿破无明。圆觉妙心,廓然开悟。寂光真境,常得现前。至于临欲命终,预知时至。身无一切病苦厄难,心无一切贪恋迷惑。诸根悦豫,正念分明。舍报安详,如入禅定。阿弥陀佛,与观音、势至、诸圣贤众,放光接引,垂手提携。楼阁幢幡,异香天乐,西方圣境,昭示目前。令诸众生,见者闻者,欢喜感叹,发菩提心。我于尔时,乘金刚台,随从佛后,如弹指顷,生极乐国,七宝池内,胜莲华中。华开见佛,见诸菩萨,闻妙法音,获无生忍。于须臾间,承事诸佛,亲蒙授记。得授记已,三身四智,五眼六通,无量百千陀罗尼门,一切功德,皆悉成就。然后不违安养,回入娑婆。分身无数,遍十方刹。以不可思议自在神力,种种方便,度脱众生。咸令离染,还得净心。同生西方,入不退地。如是大愿,世界无尽,众生无尽,业及烦恼一切无尽,我愿无尽。愿今礼佛、发愿、修持功德,回施有情。四恩总报,三有齐资。法界众生,同圆种智。
西方愿文解
[明]莲池大师著
初、总序归敬
初、标主
二、明愿
三、请加
二、正述愿文
初、求生西方正因
初、发起大心
二、忏除业障
三、立愿自要
四、求佛冥加
五、净业成就
二、得生西方明验
初、临终正念
二、感佛来迎
三、往生极乐
三、已生净土大用
初、见佛得记
二、蒙记具德
三、成德利生
四、普皆回向
初总序归敬三:初标主、二明愿、三请加
初标主
稽首西方安乐国,接引众生大导师。
“稽首”者,以首叩地,敬之至也。西方国土无量,今归敬者,西方之安乐国也。“安乐”,极乐之异名也,或名安养,或名清泰,其义一也。“接”,摄取也。“引”,指导也。众生沉沦,接取置之善地。众生迷昧,指导归之正途。凡知识、罗汉、菩萨、如来,皆接引导师。如畋猎之有虞人,涉川之有舟长,问路之有土民也。唯佛为群导师中之大导师也。“大”,二意,一普度群灵无遗失故,二究竟成佛无退转故。
二明愿
我今发愿愿往生
信、行、愿三,净土资粮。但言愿者,唯信故愿,愿之切者,必其信之真也;行以愿立,愿之切者,自能行之力也。是以《弥陀经》中,专说发愿愿往,不一而足。
三请加
唯愿慈悲哀摄受
愿文备矣!
或问:古云:“把手牵他行不得,唯人自肯乃相应。”何乃求佛摄受耶?
答:一者弥陀本愿力故;二者求佛摄受,正自肯故;三者感应道交,正相应故。
二正述愿文分三:初求生西方正因、二得生西方明验、三已生净土大用
初求生西方正因五:初发起大心、二忏除业障、三立愿自要、四求佛冥加、五净业成就
初发起大心
弟子某甲(众等),普为四恩三有、法界众生,求于诸佛一乘无上菩提道故,专心持念阿弥陀佛万德洪名,期生净土。
先出念佛求生净土之本志也。“普为”者,兼利为怀,不为自身独求解脱也。“一乘”者,佛果为期,不于余乘妄有希冀也。发如是心,乃修净土,是谓正因。苟为不然,虽勤念佛,因地不真,果招迂曲。
“四恩”者,在家则父母、众生、国王、三宝,出家则父母、师长、国王、施主也。“三有”者,欲有、色有、无色有也。
二忏除业障
又以业重福轻,障深慧浅,染心易炽,净德难成。今于佛前,翘勤五体,披沥一心,投诚忏悔。我及众生,旷劫至今,迷本净心,纵贪瞋痴。染秽三业,无量无边。所作罪垢,无量无边。所结冤业,愿悉消灭。
承上虽发大心,恐宿世今生,业障多而福慧少,欲净偏染,故须忏悔。“本净”者,心本自净,因迷成染。今始觉知,惭愧修省。若本不净,如销顽铁欲成真金,纵经百炼终不成就。
“三业”者,身业、意业、口业也。三业各具贪、瞋、痴故。
三立愿自要
从于今日,立深誓愿,远离恶法,誓不更造;勤修圣道,誓不退惰;誓成正觉;誓度众生。
虽已忏悔,不发誓愿,是谓有忏无悔。“要”者,犹俗云“胁制”,古曰“要君”,今自要故。四句,即四弘誓也。
“远离”句,即“烦恼无尽誓愿断”也。“勤修”句,即“法门无量誓愿学”也。“誓成”句,即“佛道无上誓愿成”也。“誓度”句,即“众生无边誓愿度”也。
[校注:自要:犹言自勉、自励。]
四求佛冥加
阿弥陀佛,以慈悲愿力,当证知我,当哀愍我,当加被我。愿禅观之中,梦寐之际,得见阿弥陀佛金色之身,得历阿弥陀佛宝严之土,得蒙阿弥陀佛甘露灌顶,光明照身,手摩我头,衣覆我体。
古《净土文》,谓佛“以天眼遥观,天耳遥闻,他心速见”故。行人既发大心,佛必证知。既证知已,佛大慈悲必垂哀悯。既哀悯已,佛大威神必垂加被。显如禅观,幽如梦寐。所云“金色”、“宝严”、“甘露”、“光明”、“手摩”、“衣覆”,精诚之极,感应自然。或不精诚,与精诚未极,则不能也。然行人但须一心精诚,不必因此生著,作意求现。
五净业成就
使我宿障自除,善根增长。疾空烦恼,顿破无明。圆觉妙心,廓然开悟。寂光真境,常得现前。
既以自力,又蒙佛力,内外交资,故障灭善生,有如是等大利益事。“空”而曰“疾”,不劳肯綮修证也。“破”而曰“顿”,不历阶级次第也。了悟圆觉,常住寂光,至是得本净心,故曰净业成就。
“宿障”者,贪、瞋、痴等。“善根”者,戒、定、慧等。“妙心”、“真境”,言之似分,实则即心即境,即境即心,二而不二。
二得生西方明验三:初临终正念、二感佛来迎、三往生极乐
初临终正念
至于临欲命终,预知时至。身无一切病苦厄难,心无一切贪恋迷惑。诸根悦豫,正念分明,舍报安详,如入禅定。
“至于”者,前修净因,故至临终感斯净报也。平日散心杂念,临行挥霍慞惶。念佛若至一心,临终安得不定?然行人但贵已离贪恋迷惑,勿虑或遭病苦厄难。倘遭病厄,当知念佛人死此往生,如脱敝衣,得换珍服,如出牢狱,得还故家,不亦乐乎?况古云:“还有不病者么?”则亦有不厄者,复何虑哉!
“病苦”者,身所生。“厄难”者,身所遇。“贪恋”者,或贪眷属,或贪财产,不能舍故。“迷惑”者,心念颠倒,如不知地狱,而曰“我欲往中,我欲往中”故。
[校注:“还有不病者么?”:云门文偃禅师语,意指自性,见《云门匡真禅师广录》。 “我欲往中,我欲往中”:见《慈悲道场忏法·卷第四·出地狱品》:“佛告阿难:若有众生,弑父害母,骂辱六亲。作是罪者,命终之时,铜狗张口,化十八车,状如金车,宝盖在上。一切炎火,化为玉女。罪人遥见,心生欢喜:‘我欲往中,我欲往中。’……譬如壮士屈伸臂顷,直堕阿鼻大地狱中。”]
二感佛来迎
阿弥陀佛,与观音、势至、诸圣贤众,放光接引,垂手提携。楼阁幢幡,异香天乐,西方圣境,昭示目前。令诸众生,见者闻者,欢喜感叹,发菩提心。
经云“执持名号,一心不乱。其人临命终时,阿弥陀佛,与诸圣众,现在其前”,是也。众见发心,则自他兼利矣!又众人皆见,其事乃真。独己见之,或是魔事。
三往生极乐
我于尔时,乘金刚台,随从佛后,如弹指顷,生极乐国,七宝池内,胜莲华中。
上见佛来,今随佛去,无来去中而来去也。“胜莲华”者,上上品也。
三已生净土大用四:初见佛得记、二蒙记具德、三成德利生、四普皆回向
初见佛得记
华开见佛,见诸菩萨,闻妙法音,获无生忍。于须臾间,承事诸佛,亲蒙授记。
上言平日求生,临终得生。然岂徒得生而已乎?今言得生之后,亲蒙佛记,具足功德,广度众生,有如是等大用也。凡生西方者,华开有迟速,见佛有早晚,悟道有先后。今是举念即生,生已即华开,即见佛,即闻法,即得忍,即授记也,皆上上品事。
二蒙记具德
得授记已,三身四智,五眼六通,无量百千陀罗尼门,一切功德,皆悉成就。
或疑如是广大功德,累劫修习,未必能得。云何一生西方,皆悉成就?不知万法唯心,既得一心,何法不得?《文殊般若》称念佛为一行三昧,得此三昧,所有多闻智慧辩才,远过阿难百千万亿倍。余可知矣!
“三身”者,法、报、化身也。“四智”者,大圆境、平等性、妙观察、成所作智也。“五眼”者,肉眼、天眼、慧眼、法眼、佛眼也。“六通”者,天眼、天耳、他心、宿命、神足、漏尽通也。“陀罗尼”者,此云总持。
三成德利生
然后不违安养,回入娑婆。分身无数,遍十方刹。以不可思议自在神力,种种方便,度脱众生。咸令离染,还得净心。同生西方,入不退地。如是大愿,世界无尽,众生无尽,业及烦恼一切无尽,我愿无尽。
“然后”者,古所谓既生西方得无生忍已,还来此世救苦众生也。不违而入者,常居九品,常在十方,时时堪忍度众生,刻刻西方入正定也。“还得净心”者,上言迷本净心,此言昔迷今悟,如久失方得,得其本有之净心,非新得也。“愿无尽”者,前来发起无上大心,故今成满无尽大愿也。
四普皆回向
愿今礼佛、发愿、修持功德,回施有情。四恩总报,三有齐资。法界众生,同圆种智。
初始发心求生净土,本为四恩三有、法界众生,故今回向亦如是。
《净土疑辩》序
豫章微休居士陈所蕴撰
莲池禅师作《净土疑辩》,摧慢幢,破痴网,如闇得灯,如贫得宝,真渡苦海之慈航哉!即天台、永明之论,未有若此之精切而著明者也。修净土者,最宜服膺。
或疑:末后戒彼恣意妄谈,贻苦报于无尽,其言得无已甚乎?
余曰:非已甚也。尝考唐房翥,暴卒,至冥间见王。王曰:“据案簿,君曾劝一老人念佛,已生净土。君承此福,亦合生净土。”遂放还吕。师说云:“阐提之辈不信有西方,不能自修,又障他人修,入地狱如箭射。”夫一口业也,劝人念佛,亦令生净土;障人念佛,入地狱如箭射。恣口业者,其真可惧也哉!故曰:莲池禅师之言非已甚也。
净土疑辩
莲池大师撰
或问:净土之说,盖表法耳。智人宜直悟禅宗。而今只管赞说净土,将无执著事相,不明理性?
答:归元性无二,方便有多门。晓得此意,禅宗、净土,殊途同归。子之所疑,当下冰释。昔人于此,递互阐扬,不一而足。如中峰大师道:“禅者净土之禅,净土者禅之净土。而修之者,必贵一门深入。”此数语,尤万世不易之定论也。故大势至菩萨,得念佛三昧,而曰:“以念佛心,入无生忍。”普贤菩萨,入华严不思议解脱,而曰:“愿命终时,生安乐刹。”是二大士,一侍娑婆教主,一侍安养导师,宜应各立门户,而乃和会圆融,两不相碍。此皆人所常闻习知,哪得尚执偏见?
且尔云净土表法者,岂不以净心即是净土,岂复更有七宝世界。则亦将谓善心即是天堂,岂复更有夜摩、忉利?恶心即是地狱,岂复更有刀剑镬汤?愚痴心即是畜生,岂复更有披毛带角等耶?又尔喜谈理性、厌说事相,都缘要显我是高流,怕人说我不通理性。噫!若真是理性洞明,便知事外无理,相外无性,本自交彻,何须定要舍事求理、离相觅性。况土分四种,汝谓只有寂光土,更无实报庄严等土乎哉?若一味说无相话以为高,则资性稍利者,看得两本经论,记得几则公案,即便能之,何足为难?
且汝既了彻自心,随处净土。吾试问汝:还肯即厕溷中,作住止否?还肯就犬豕马牛,同槽而饮啖否?还肯入丘冢,与臭腐尸骸同睡眠否?还肯洗摩饲哺伽摩罗疾、脓血屎尿诸恶疾人,积年累月否?于斯数者,欢喜安隐,略不介意,许汝说高山平地总西方。其或外为忍勉,内起疑嫌,则是净秽之境未空,憎爱之情尚在,而乃开口高谈大圣人过量境界,拨无佛国,蔑视往生,可谓欺天诳人,甘心自昧。苦哉苦哉!
又汝若有大力量,有大誓愿,愿于生死海中头出头没,行菩萨行,更无畏怯,则净土之生,吾不汝强。如或虑此土境风浩大,作主不得;虑诸佛出世难值,修学无由;虑忍力未固,不能于三界险处度脱众生;虑尽此报身,未能永断生死,不受后有;虑后有既在,舍身受身,前路茫茫,未知攸往。则弃净土而不生,其失非细。
此净土法门,似浅而深,似近而远,似难而易,似易而难。他日汝当自知。汝今参禅、念佛,不妨随便一门深入。但忌认鍮作金,得少为足,便以管窥小解,恣意妄谈,非诋净土。喻如痴狂之子,骂斥父母。父母慈怜,虽不加责,其如天理之不容、王法之必戮何?彼妄谈者,报亦如是。可惧也夫!可悲也夫!
《净土疑辩》跋
莲池大师撰
微休居士鸣道,学于靖江,有武城弦歌之风。既致政,励精《华严》。镂梵本为方册,以便读学。而复弘赞净土,刻予所著《疑辩》,广为流通。夫尚志十玄之门,神栖九莲之域,可谓深契普贤愿王,妙入毗卢性海者矣!惜早逝,不令曹鲁川见之。
答净土四十八问
[明]莲池大师著
序
净土之教,因地于法藏,肇端于韦提,开陈于灵鹫教主之金言,流衍于匡庐大士之莲社。专一心而向往,历三界以横超,诚哉末法之要津矣!然上根即事契理,固谛信不回;下士有闻斯从,亦无因起惑。唯不上不下,位届中流,乃欲从欲违,志无定向。由是《十疑》通于智者,《或问》启于则公,天鼓谆谆,婆心恋恋。岂曰多言?言所不容已也。而复晷沉膏继,病剧药增。后是二书,能无再述?
有德园居士者,乘宿愿力,起大悲心,代为百千众生,曲申六八难问。山僧不免据款结案,随绳解纷。使彼越烦恼之河者,直决其狐疑。出死生之穴者,顿离于鼠怯。叨陪往哲,共翊先宗云尔。若夫悟心外之无土,则一真湛而万法泯,谁是西方?了土外之无心,则七宝饰而九莲开,何妨本寂。是则居士于廓尔无疑之乡,而幻出问端,似风来水面。山僧于默然无问之地,而梦酬答语,若谷和泉声。虽云兴瓶泻,未敢俦古圣之宏规。而烛照冥消,聊以抉时人之翳目。其或阐提根心,倔强犹昔,断断乎薄净土而不修,守偏空而自足,亦末如之何也已矣!悲夫!
万历十二年冬日杭沙门袾宏识
答净土四十八问
问:世人闻“念佛念心,心净土净”之语,因胶执内心,拂拭令净,偏空自喜,拨无西方。及语“心土一如”,则曰我心匪石,怀土奚为?蚓实含泥,黄壤岂侔金界;鳌诚戴岳,持地何若抟空?盖亦喻似丹台,象比莲萼;四十脉络,以当宝网交罗;一灵内朗,以况弥陀安住;近肺约西,通舌为池。法譬而已,无论实境。则有引风水之凶吉,致子孙之兴衰,例依正之互融,示机感之靡忒,此犹未委正因,未穷十妙。更求明诲,倾此恶见。
答:心净土净,语则诚然。但语有二义:一者约理,谓心即是土,净心之外无净土也。二者约事,谓心为土因,其心净者其土净也。若执理而废事,世谓“清闲即是仙”,果清闲之外无真仙乎?至如揽身分而言净土,此则邪见尤甚,苦报弥深。盖吾佛唯明一心,而谬人恒执四大。是故认肉络为宝罗,指妄想为真佛,肺属西而便名金地,舌生津而遂号华池。鄙伪千途,莫可枚举。岂知革囊不净,幻质非真。徒费辛勤,终成败坏。而复迷醉无知,窃附于心净土净之说。不但愚夫愚妇惑之,士大夫亦有受其害者,良可叹也!
问:商入海,士趋朝,不待劝而骛者,以冠盖之溢目,货贝之动心也。释迦现土,令人自择;善财登阁,诸佛交光。其为观念,无俟劝矣!使善知识缓颊茧足而导人信,不若善导之光从口出,真善导耳。尝闻此方念佛,净土华鲜;念佛心弛,净土华萎。彼佛广开方便,胡不移此华荣悴于此人之前乎?假令处世,则开目闭目,与莲相参。期尽,则乘此华轮,弹指生彼。有何不可?而不然者,岂权巧之所不及耶?
答:干名图利,乃现世之功能,人斯共见。念佛往生,实隔世之因果,人所难知。虽然,莲华实荣悴于目前,而迷者不觉耳。净心为善,则神清气爽,而内志开舒。秽心为恶,则气暴神粗,而衷怀沮丧。华荣华悴,不昭然乎!况夫目亲圣像,远祖之诚言。池降银台,珍公之故事。以至身泛红莲,如高浩象,且代有其人矣!孰曰现世无征哉?
问:道家所称默朝者,与观佛类。彼之天帝,即是菩萨,往就菩萨,或不退转。孔子,儒童菩萨也,尝思文王,至见其形黝然,正与观佛类矣!文王在帝左右,孔子应与同居。今用思文王之法而思孔子。思孔子,即思菩萨。往就孔子,即往就菩萨,亦当得不退转。则此二氏者,奚必挽之西耶?
答:天帝虽云菩萨,见身是欲界君王。孔子纵号儒童,应迹乃人间君子。譬之宰衡暂时外补,选举者他归;人主忽尔微行,朝觐者不赴。故知四生慈父,三界大师,天中之天,圣中之圣,唯佛一人,无与等者。岂可默朝欲界,企想人间,便得拟万亿佛土外之西方、恒沙圣贤中之化主?二教不宗于佛,将谁宗耶?
问:或谓佛逼众生抛离骨肉,弃舍形骸,近别家乡,远投外国。魂爽幽幽,入此梦境。梦中获宝,色色非真。闻之惨然,有何极乐?又云,在生亦是梦境,既全是梦,益复何悲?将为菩萨先醒,却行如梦六波罗密。则实报庄严,更成恍忽矣!我其归常寂光乎?寂光无色,莽渺安依?不如寓世梦间,一任献吉憎恶。
答:虚浮界内,是梦非真。常寂光中,是真非梦。世人以梦为真,以真为梦,颠倒如斯,良可悲矣!岂知骨肉之即雠冤,形骸之为桎梏。得生净土,是则脱沉疴而再获天年,释狴犴而荣归故里。名之极乐,讵不然乎?若夫菩萨行门,虽云如梦,譬之大喜将临,夜现吉祥之境。岂比重昏失晓,魂招凶恶之征?盖菩萨在梦而将苏,凡夫由梦而入梦。至于寂光,则朗然大寐之得醒矣!
问:净刹去此方十万亿佛土,是有数量者矣!但最为遥远,非舟车人力之所及耳。窃意鹦鹉、鸲鹆,既知念佛,纵令迅飞,似亦可至,设使寿命短促,中道而殪。飞仙固不能至乎?飞仙或不能至,但修神足通,何患不至乎?然则欲往西方者,以目犍连为本师可也。
答:目连遥闻说法,循声至一佛邦,已越娑婆无边无量,欲回本土而不能得。盖至彼者,由彼佛之神力,非声闻之神通也。今此极乐世界,姑陈其远,聊存十万亿刹之名。究极其归,实超情量数目之外。众生生此,一则佛摄受力不可思议,二则己发愿力不可思议也。而神通何与焉?
问:离妄身而求法身,更无法身。则今此妄身即法身也。彼佛便摄此身,致之净土,不亦可乎?若净土应现丈六等躯,不取革囊旧质。当似星陨为石,鸠化为鹰。至此而变,不亦可乎?嗟夫!浮黎始青之境,且许白日飞升。乐邦清泰之域,顾使幽魂暗度。世之迷流,舍九品而取七趣者,无足怪矣!
答:据佛神力,举大千世界而归净土,轻若鸿毛。况夫色身,摄之弥易。顾神仙家所以不能解脱者,以其恋著于形神也。色身等乎泡露,不应将此往生。法性遍在虚空,何须至彼而变。盖是密移凡质,超圣境以同归。岂比暗度幽魂,作鬼家之活计?但求生彼,莫论身心。
问:世之求往生者,非即欲往生者也。就使正礼念时,佛现其前,引之西往。必辞以化缘未周,婚嫁未毕,幸少须臾无死耳。复有一人,异于前人,力修三昧,无间六时。虑后倦勤,失此机会,便乃投身自毙,纵火自焚。既匪舍报安详,如入禅定。佛怜其愚,亦肯手相接否?
答:智人之修净土也,在生则自净其心,报满则任缘而往。不欲生而恋著世缘者,慢也。急欲生而自残躯命者,愚也。如是之流,轻则摄入魔群,重则沉于恶趣。日光普照,不及覆盆。佛虽大慈,莫之能救。
问:设有一人,前生念佛勤笃,机感未应。今生虽作散善,意常在佛,而为事所绁,不能依法修持;一期报尽,又无所感。此人于中阴身,种子忽萌,十念完就,得见佛往生否?
答:前生以勤笃而植因,今世由怠缓而失果。若使临终克念,生或可期。待乎中阴发心,势已无及。愿诸仁者,早为之图。
问:有人于此,若一日以至七日,或匝月经年,翘勤勇猛,一心不乱矣!后为他师所夺,令入宗、教二门。虽两俱无成,犹不离佛门也。临终时,佛肯怜而收之否欤?又有始勤中怠,终而改悔如初;始勤中恶,终而改悔如初。此人当入下品,当入疑城耶?
答:即念即佛,则念佛何非宗?析空而念,藏也;体空而念,通也;次第而念,别也;一心而念,圆也,则念佛何非教?一举双得,谁谓无成?前通后融,不名为夺。如是往生,固无疑矣!只恐自生分别,心挂二途,愆由己生,非佛法咎。至若过能改悔,位实难量。释迦翘勤七日,而正觉先成。广额放下屠刀,而菩提立证。下品、疑城,未足限之矣!
问:王臣往生,是不舍国事者也。居士往生,是不舍家事者也。夫居士一心念佛,或无他碍。若王臣之劳于王事,当不若家事之可推诿者。杨无为诸君,亦何尝被鳏官之刺,而竟致化佛之迎。岂军旅、政刑,一切不妨往生乎?抑彼念念与实相不背乎?
答:达心之士,万机万变,而国政非繁。执境之流,一夫一妇,而家缘尚累。譬之明镜照物,终日照而无劳;空谷传声,多众传而不困。如是则大君不异世尊,百辟何非海众?都俞吁咈,而妙法交宣;庆赏刑威,而真慈平等。王事、佛事,打成一片矣!何净土之难生耶?
问:下品下生者,夙缘不浅。得遇明师,助成十念,遂证此品。既具夙缘,应不为恶。总然为恶,一念相应,万罪消灭。如久暗得明,顿然光耀,暗无所去,明无所来。遇此境界,旋上品上生,犹涉阶级。而顾居下下,岂罪不可灭,功过相准耶?彼疑城之人,止是稍疑,未尝造恶,抑不登品,诚为负屈。即如古今生疑城者,当是何人?有指名否?
答:凡人在世,固有恶心虽炽,闻净土而不疑,亦有福业虽修,忽念佛而不信。是以虽为恶而生净土者此也。然而罪障乍消,净因未广,生则必生,但应卑位耳。故知内蓄疑情,前功枉弃。心存笃信,带业还生。则疑信之间,利害非细矣!虽然,生疑城者,当是净业勤修,止以心无决定。今世人疑则不勤,勤则不疑。且疑且勤,万中一二,安所指其人乎?
问:放鸟雀鱼鳖等,为之诵咒念佛,愿彼往生。此物为当承力即生?为当舍此业报,生在人中,更师放生者,依法勤念,乃得生耶?
答:咒愿禽畜者,若业轻缘熟,承法力而亦得往生。业重缘疏,止灭罪而改形善趣。然禽畜未必生,而放生咒愿之人,福不唐捐矣!来生度化,终酬宿因。目连度蜂,足为明镜。
问:以净秽二土较胜劣而诱人者,诱凡夫之人也。凡夫所极乐者,女人。所极不乐者,无女人,与眷属之睽离也。今使弃眷属而入无女人之国,且坚拒不入矣!佛何无方便如此?或曰:生彼国而六通,天眼彻于闺闼,讵有离忧耶。既身居净土,而目中常见女人,奚异彼国之有女人,哪得实无女人乎?又雅士性耽质素,不宝金玉,故抵璧投珠、挥金焚锦者,往往有之。无惑其闻珍域之名而勿愿耳。
答:净土虽诱凡夫,然当其始诱之时,已详陈女色之害矣!华箭革囊,种种譬喻,正言女人之为秽,无女人之为净也;女人之为不乐,无女人之为极乐也。焉得反生坚拒,不愿西归乎?且六通远彻,皆由心地开明。则九族森陈,何啻空华闪烁。目见女人,奚足为碍?至如无求廉士,不羡宝邦。是未知宝有同名,实非一体。此宝乃顽福所致,触目而生贪。彼宝是净德所成,久居而不染。执清修之小节,失圣境之伟观,亦犹性恶淫声,并点瑟、回琴而共弃;心憎野史,与《尧谟》、《舜典》而俱焚。贱金玉而舍西方,何以异于是?
问:极乐国中,一宝以至四宝,诸多奇丽,充灿其间,可谓富矣!然而取之不为贪者,曰:吾家业也。今人皆是富人之乍失业,与久失业者耳。尝谓富即吾有,委而弃之,若此方庞居士辈者,岂不清高?不然,辛苦经营,早夜积著,虽复旧物,亦几贪恋,况守钱虏哉!彼誓取净土者,何以异此?
答:净心本具,故云实是家珍。净愿求生,实乃复其故有。夫欲仁得仁尚非贪,吾复吾心胡名染?若夫实报庄严,则亦因净果净。理自如是,又何慕焉?如其顾旧业而求生,心之垢亦甚矣,何以得生净土?
问:法藏恐人之惮烦而不求往生也,曰:十念足矣!释迦恐人之惮烦而不求往生也,曰:七日足矣!见夫妇数米而念者,教以三十六万亿九千五百之号,从约也。而释迦又以闻毫相名,与一称名之效诱人,其意一耳。至远公,与式公,而六时,而忏仪,备也。士攒眉去焉。夫使七日、十念而不然也,佛语诓。信然也,何为峻净国之城而拒人耶?
答:大圣化人,善权自非一种。宜繁者为说繁,宜简者为说简。七日、十念,非言易以骄人。百倍之精专,七日胜乎七日,十念超乎万念也。六时礼忏,非言难以阻人。宿习之浓厚,少时则刮磨未尽,有间则三昧难成也。龙舒日礼千拜,永明昼夜万声。攒眉而去,吾末如之何也已!
问:古德一唤裴休之名,动其罗刹之念,谓讳所当讳。而于弥陀呼唤无讳焉,众所惑也。曰:此弥陀之愿,无伤也。声音之道,靡间幽显,故皋某来复,望其更生;号天呼父,命曰反本。至于发言必称尧舜,逢人每说项斯,其指同矣!但六字尚存皈敬之文,四字全似唱名之渎。牛山用以驱魔,等咒中鬼神之号。市人用以泄愤,同俗间诅詈之词。若此者,亦可数数聒耳否乎?
答:裴休是二字之家讳,一称则已亵其人。弥陀是万德之尊称,屡诵则弥增其美。称尧说项,喻实然矣!既尔,则但念尊称,便成皈敬,六字、四字,诚无别焉。独以法久弊生,翻成渎慢。鸣锣击鼓,而如唱如歌。泄愤申冤,而似咒似诅。闻之天耳,宁不悲乎!然而戏称怒举,亦植良因。果报将来,不可思议。凡情未谙,明者知之。
问:观音、势至,净国之储君也,一称其名,彼必来赴。譬如宰相,有汲引荐拔之权,求进取者,可叫号而通之,未闻直干人主者也。至如水鸟、树林,既皆佛化,临终见之,与见佛无殊。则生前念之,与念佛何异?况又不必直斥鸿名,重彼凡夫之惑。
答:权分大小,则千千宰执,何如一遇明君?报有正依,则庭下庄严,岂比堂中真主?是故提纲者自张其目,摘叶者每失其根。独举鸿名,更无容惑矣!
问:或想六字在我身分,一一历念。此与安般数息,同一摄心。云何不许,斥为外道?又今时莲宗,坏于“白莲”等教。《宝鉴》所载,仅其二、三,未尽举也。向使佛说经时,既证六方广长之舌,复示百种波旬之状,庶谶同禹鼎,魔息阎浮。而不虑此,果何说乎?且即今其说最炽、其害甚深者,为是哪种外道耶?
答:安般,乃借息观心,全殊炼气。历念,则著身求效,固是邪宗。《宝鉴》深呵,他书竞斥。千形万态,莫可具陈。法弱魔强,末运应尔。佛曾悬记,非不虑也。若即今炽然为害,则有所谓十六字经,气气归脐者;尽力追奔,直至丹田者;蹉认“谁”字者;谬解“南无”者。若斯等流,如鬼如魅,全无意况。西天九十五种之所不收,此方儒道二教之所不摄。野火烧空,久之自灭耳。又何足谓之外道乎哉!
问:今之迷者,犹背烛而坐。回首无不见烛者。彼一念缘佛,便应见佛。如必念之熟而后见,将回首见烛者,亦必瞪目熟视,久而后见哉?向令佛设善权,念佛时,随念见佛;停心绝念及与杂念时,便尔懵然。斯人人念佛矣,安有阐提耶?
答:太阳日日当天,而戴盆不觉。明镜时时对面,而瞽目无知。念佛之人,念念与弥陀相接,而自昧自迷,何以异于是?良以心水不清,佛月不现,众生自咎,于佛何尤?且明烛在背,回首几人?指点徒劳,坚然强项。乃责佛之难见,亦独何欤?
问:《黄帝内经》明大惑之病,谓目中无端忽有所见是也。今学人于本无中,忽有所见,与见鬼何别?又云将死之时,乃得接引。所谓时衰鬼弄人,舍身而随之,不亦大惑欤?顾称见惑思惑,一切惑由是破焉。世人安得不惑?
答:无故而忽见,安得非邪?昔观而今成,安得非正?盖因果之常理也。净业学人,应须平日考因果之根原,辨邪正之微细。至于临终所见,魔佛显然,谁足为惑?如观立佛,而现坐佛者,魔也。正报、依报,不与经文符合者,魔也。以空观空之而隐者,魔也。苟为不然,则净心成就,净境现前。接引往生,训垂金口。安得与无故忽见比耶?
问:经云刹中有诸天世人之异。此中既无日月风雨之司,诸天当何所职?又无营求衣食之苦,世人当何所为?合是摄来人天,良以化形丈六八尺,见证贤位圣位矣,更出旧名何也?
答:人天念佛,皆获往生。欲示生因,犹存旧号。并是无为侣伴,禅寂生涯。何必上主天曹,下营人事,如此世界中耶?
问:法藏之发四十八愿也,曰:“不得是愿,誓不作佛。”今法藏之作佛,经十劫矣,其得誓愿久矣!然尤亟亟然引众生而归之,若填河塞井然,似由未满愿者,何也?愿之未满,不可言得。愿之未得,不应作佛。岂作迹佛之后,又愿度生。至其涅槃而归本佛,始真作佛耶?
答:菩萨之道,方其在因地也,则从因至果。及其居果地也,又带果行因。是以得愿而心如未得,弘愿由称作佛,而不住佛边,真佛斯在。岂比人天小行、罗汉偏空者耶?若曰迹佛度生,唯涅槃乃成真佛。则古佛涅槃,皆同断灭。灵山一会,俨然未散,复云何通?
问:或云,西乃天倾物老之方,人死念绝,乃得生彼。又云,天倾之处,地为有余,有余则能广容往生之众。又云,庚辛属金,金不变坏,以示不退转之义。又云,万物以西而成,百果皆实于秋,行人东方行因,西方证果。窃为往生乃是生机,何不入东方生物之府,而反入肃杀之地?若标第一义谛,何不直于中央摄入耶?无乃但论一时当机,所谓西者,无所取义欤?
答:如来一语,多义攸含。但邪正殊途,理应拣择。若云念绝,则念绝谁生?若云地容,则地容有限。金性不变,秋位司成,二义为近。据实而论,亦不尽然。盖虚空无尽,世界何穷?今此极乐之邦,东观则西,西观则东。南北二方,亦复类是。释迦劝往,故说西方。别佛赞生,必标他向。哪得执西立义,胶固不融?不然,童子遍参,何复南为正位?药师示现,乃令东亦净方。但归心一处,专念斯成已耳。
问:兜率,弥勒宫也。昔人往往发愿求生,具有仪法。至唐道昂,专修西方,而临终兜率来迎。夫兜率可不愿而致,西方似亦可不愿而致矣!又或誓取铜轮,反得铁轮。誓取金台,反得银台。则誓取西方净土,反得东方净土,亦未可知。
答:十善戒定,生天之正因也。发愿回向,生净土之正因也。故生天者,容有不资于愿。而生净土者,无愿则不成也。盖净土非吾善力,而愿乃居先。生天亦假慕求,而善为之主。世有初修天业,后知非,而一意西方。是以殁现玉京,俄隐迹,而重彰佛国。正专求之所感,岂漫修而可成?至如铜、铁未符,金、银稍隔,则是求上仅得其中,然而终竟必如其愿。志西方而功未就,要于人天善道受生耳。若能纯一用心,坚诚发愿,西则必西,何东生之足虑?
问:忏中所礼佛,乃尽三世。而所念佛,独一弥陀。固谓三世诸佛无称名之愿耳。然弥陀亦有多名,具在经中。随取一名持之,得否?据《小弥陀经》,翻为“无量寿”、“无量光”。而《观经》独称“无量寿”者,岂能观之智,所观之光,即为光耶?六方佛中,其西亦有无量寿者,即是此佛自赞否耶?
答:如来名号,诚曰多端,但取偏熟众生耳根,于中实无差别。唯彼弥陀之号,普遍十方,故令称念之人,皆归一致。且“无量寿”是唐言,“阿弥陀”乃梵语。而寿量现等虚空,光明自遍宇宙。举体该用,但云“无量寿”足矣!若夫十方诸佛,核之历有同名。“释迦”尊称,多之至于无算。极乐教主,何独不然?非佛自赞,亦无疑矣!今时有人执念释迦而不念弥陀者,自以为是,拗众称高。噫!释迦使汝师弥陀,而汝不从教。譬之子违父命,而不就明师。虽日呼其父,安得不云忤逆?
问:观音绍位时,彼世界中,固知必念彼佛之号矣!不知法藏当时念何佛名而成净土?使其无所念,固不当以己之所不为者强人。使其遍念诸佛,尤不当使人专持而独私于己。又复此门之开,自弥陀始。则诸佛何以徒知赞羡,而闭其门,略不为众生地耶?
答:古佛出世,已经无量,则后佛之念先佛,谁复能数计而知?但当机教主,开启法门,必出自一佛之口。犹礼乐征伐自天子出耳,非诸侯之不言念佛也。且法海无边,非谓止念佛,而更无诸教。化门不执,岂必行诸己,而然后教人。就使弥陀不念古佛,令众生念己何妨?譬孔子学无常师,为万代宗师奚碍。但当专念,焉用多疑?
问:彼佛寿命,所谓河沙劫石,浩浩渺渺,非二乘能知者也。若曰复有观音绍统,是无量而有量矣!佛厌众生耶?众生厌佛耶?佛厌众生,则非佛。众生厌佛,如《法华》所云,则观音之开普门久矣,似非喜新者之所乐从也。将弥陀涅槃之后,亦有正法、像法、末法;而观音之补位,同弥勒之降生乎?
答:无量有二:一为无量之无量,法性等于虚空是也;二为有量之无量,虽有绍继,而人天莫数是也。疑者谓释迦诱迷邦诸子,故现无常。弥陀统净土诸贤,正宜永寿。其涅槃也,似厌众生。然而净土众生,已能悟佛身之常住,非比娑婆凡品,率皆认迹灭为真亡。无去无来,非新非旧,生彼国者,尚不明此义乎?是则子克家而父退休,臣有德而君禅位。由众生不疑无佛,故佛身权示舍生。纵入涅槃,奚得称厌?若夫位有补处,则仿佛龙华。法无正、末,则迥异娑婆矣!
问:极乐之乐,从情识生。三禅而上,已不耽乐。九品之内,顾复求乐,何也?若云寂灭为乐之乐,岂必缘衣食自然、无有众苦,而得名乎?若云净土唯心,心体常乐,何为又言观佛心者,大慈悲是?
答:极乐虽接凡情,其实有二:一者对苦说乐,无有众苦,故名极乐;二者称性说乐,无苦无乐,故名极乐。此之真乐,岂情识之拟耶?又声闻以寂灭为乐,大圣以慈悲为乐。则大慈悲心,非即常乐乎?而世人以戚戚言悲,抑末矣!
问:诸秽者,善权之必资也。昔宣师持律甚严,化佛数以秽破之。窃意净刹中人,皆由精戒而生。佛于此人,正宜遍示秽相,破其执情。奈何更示净相,将非以水济水乎?若曰此人定业应尔,则所谓“欲令法音宣流,变化所作”者,何人欲?何人变也?
答:诸佛善权,合宜则用。有宜逆破者,有宜顺成者,各随其机而已。娑婆苦界,先以苦而折摧。安养乐邦,合用净而摄受。要使故习永离,善根纯熟。何得遽以秽破,遂令鄙吝复萌?水鸟、树林,咸宣妙法,盖为此也。直俟忍力坚强,然后回入染乡,利生接物耳。今粗心比丘,未成一德,先试诸艰。触涅而缁,良由自取矣!
问:一人作佛事,诸佛应尽知。十方佛来迎,是人何所向?诸佛本同、迹同、种种皆同,念佛者,合是十方诸佛同来接引。此独一方三圣往迎,必其念时,所见偏浅。
答:诸佛虽能遍知,而赴机不乱。一佛既勤专念,而感应自符。修净土者,就使诸佛齐彰,亦必有主有伴。弥陀独显,化佛云从。因果法尔如然,非是偏浅所致。
问:《涅槃》云释迦亦有净土。本我导师,在彼末法,最后诚言。可无信受?便尔六时但念迦文,生难胜国,岂不当机耶?释迦极赞弥陀,合如其愿。既生彼已,遣我承事弥陀,亦复何碍?
答:诸佛谁无净土,弥陀亦有秽邦。良由土土交资,佛佛互赞。如世易子而教,犹华接干而生。妙用微权,不可思议。恶知难胜,非即清泰之乡?安辨瞿昙,得无法藏之后?但遵现教,毋用他求。
问:有云大彻大悟人,不妨更见弥陀。既已不历诸位,立地成佛矣!以佛见佛,犹以知知知,此一见为是参?为是证?意者权示榜样?又或理既顿超,身犹凡下,往获妙用,乃可度生耳?
答:凡夫心始得悟,见处与佛相齐。菩萨行实无边,功能去佛犹远。不妨再依古佛,重受新闻。且证且参,何穷何尽。昔人谓:“离师太早,不能尽其妙。”况离佛乎?若执三祇熏炼,是藏教小乘。而弱羽狂飞,失利多矣!可不慎诸?
问:即净即秽,即秽即净。西方、此土,不逾分寸。生而即无生,去则实不去。今曰“弹指”,曰“一念顷”,曰“屈伸臂”,此已约时,便似举足移步。虽云极速,犹是两途。
答:执谢惑销,纵使路阻千山,而融通不二。情关识锁,就令速超弹指,而判隔弥深。今学人唯图句语尖新,喜谈即秽即净。不知头没九渊之下,谓天壤无殊。身沉鲍厕之中,谓薰莸不别。良可哀夫!
问:执途之人而问之,皆曰“念佛”。耳之,则口称,非心念也。诘之,则曰“心口相应”云。夫心口相应斯成声,因心而动斯为念,安得以声为念乎?或谓万法唯心,何声之非心耶?然则钟鼓琴瑟之鸣,亦是念乎?几矫乱矣!
答:钟鼓虽含洪韵,非叩不鸣。琴瑟虽具妙音,无指不发。钟鼓琴瑟,譬唇舌之外张。若击若弹,似心念之内动。如其绝念,从何发声?是以寐语喃喃,亦由梦想。岂得佛声浩浩,不自心源?但世人任运称呼,不专不切,初则藉念成声,顷则随声乱念。名曰相应,实不相应耳。天如有言:“口与心,声声相应;心与佛,步步不离。”如是念佛,其庶几乎!
问:善财之参德云,始知念佛法门。及南过百城,五十四参而见阿弥陀佛也,则三昧成矣!他日文殊现身竹林,但令人念阿弥陀佛。夫以善财位臻十信,文殊何不径指即见弥陀,而顾使周历百城乎?彼学人未南询而辄议西归者,太早计乎?
答:始参而教念佛,则从源以及流。周历而见弥陀,则由末而归本。所谓无不从此法界流,无不还归此法界也。是故南询而后西返,岂曰迟还。往生而后遍游,何云早计。医王发药,标本随宜。操纵微机,固凡情靡测矣!
问:总摄六根而念佛,此势至语也。念既从心与意之所生,则凡为愿者、回向者、礼者、忏者,一念蔽之矣!世无心外之愿,与心外之回向、礼忏也。夫一心念佛,而是佛所发之菩提,即愿也;专向是佛,即回向也;南无,即礼也;一念消生死之罪,即忏也。余可例知矣!念佛有何不足,而纷纷使心乱哉?
答:一心清净,是为理观内明。五体翘勤,乃曰事忏外助。直观本心,非不径要,而末法众生慧薄垢重,须假理观、事忏内外交攻,庶得定就慧成,死生速脱。但今人唯存事忏,理观全荒。何况外饰虚文,中无实悔。反令清信男女,纷纷乱心。背普贤之愿王,乖慈云之本制。嗟乎伤哉!弊也久矣!
问:《观经》言,观佛心者,大慈悲是。世人若能放生戒杀,仁民爱物,以至九类众生皆灭度之,而不作灭度想。遂与法藏之心契矣,且又不违释迦观心之训。奈何取观身与称名之粗迹,而反以佛心为助缘耶?
答:念佛有二:一者念佛心性,二者念佛身名。念心性者,见真佛也,不妨觐光明相好之佛于西方。念身名者,见应佛也,亦能睹自性天真之佛于象外。本迹双举,理事同原。心性良非助缘,身名岂云粗迹?今五部六册之徒,藉口无为,拨空因果,障人礼像,嗤彼称名。古德有言:“人人丹霞,方可劈佛。个个百丈,始可道无。其或未然,入地狱如箭射!”
问:空华、巾兔之类,世所谓幻妄也。一切依正之报,世所谓实事也。佛言实事俱是幻妄。则空华、巾兔,又当何名?藉令彼之实事果为幻妄,其形状了了虚伪,一空华、巾兔可矣!安俟推破,始知幻妄?是故有幻者,有如幻者。有妄者,有如妄者。彼同居净土,幻妄耶?如幻妄耶?全妄是真,全幻是中。同居秽土,即同居净土。同居净土,即上三土耶?
答:空华、巾兔,固全体虚无。肉兔、树华,亦从来幻妄。本不推而自破,但在迷而未知。故正幻与如幻无殊,实妄与似妄何别?同居净土,盖即幻即如,即真即中者矣!统而论之,即秽即净,即一即三,毕竟空寂,有何阶限。然虽如是,情见未破,欣厌犹存,应须消除幻妄,证入真常,捐弃秽邦,求生净国。若夫舍垢取净,是生死业,常禅师语使未著在。
问:约心观佛,以妄心,观妄佛,所见之佛即妄也。悟如镜像,如虚空,妄体全真,乃得证入莲品。假如魔化佛身,亦妄也。妄与前妄,无二无别。则此妄岂不即空假中,当体全真。而必欲遣之,遣著何去?
答:别真妄,辨佛魔,一代时教,不得不然。据实而论,真亦不立,有何妄焉?佛且是无,谁为魔者?不见有魔,尚安用遣?如其阴识犹封,未许拨无魔事。《楞严》所示,谛审思之。
问:昔人云:“佛,日也。”状佛性者,曰:“如杲日丽空。”状佛光者,亦曰:“如百千日。”此日观所由立也。非生盲人,无不见日,取其观心易成。而诸师舍此,据作毫相之观,疑于故紊《观经》次序矣!或谓恐吸日精者混之。独不虑黄阙眉间之论,矣门明堂之说,混我中观耶?
答:不观日轮,而观毫相,越次而行,是自有说。良以观门虽广也,而标大主,则言佛便周。佛相虽多也,而表中道,则唯毫是统。盖为夫乐简便而惮繁剧者设也,似乎越次,实则无伤。独慨夫法立魔随,以邪混正,有不可胜举者矣!噫!不但谬解经文,兼复流成世害。吸日月,而纳妖祟以亡身;守印堂,而聚火热以盲目;逼脐气,而成蛊满;运任督,而结痈疽。祸及良民,殃遗后代。可不悲夫!
问:净土之无女人,恐惑行人也。而观音自净土出,往往化为女人,如所称马郎妇等者。《合论》指善财所见童女之类,并是慈相。盖地上菩萨,始行慈度人耳。佛心既是慈悲,反于本刹显威光,而不呈慈相,何也?
答:娑婆欲染偏重,故观音即女以转其心;善财差别未明,故婆须现女以通其智,非慈化之谓也。行慈而现女,慈化未行,欲染先炽矣!九莲佳士,始习净心,有女以损善芽,甚不宜矣!
问:末法《般舟三昧经》先灭,《无量寿经》更留。夫《般舟》所祈见者,此弥陀也;《观经》所祈见者,亦此弥陀也。谓常行为难,则成观亦难;谓见佛前立为难,则今之习观者,方以日观难成,直观毫相矣!岂有今日难成之观,而法灭时更易为力也?
答:《无量寿经》更留住世者,《大弥陀经》是也,非《十六观经》也。良以称名易举,观想难成。《般舟》先观足轮,逆缘而上,亦《观经》之类耳。佛境胜而凡心粗,难就一心三观;宴安便而勤苦逆,谁肯却坐常行?而六字称名,则三尺童子办之矣!此经偏救末世,岂偶然哉!
问:慈云开理一心、事一心。夫一心穷理,一心作事,是二心互起,如双桴两杵,乱动不休,奚云不乱?若理如事,事如理,彼一心即此一心。则单用一心,有何不可?礼师云“附事显理”。又是一种观法,不合曰理观、事观。天台教门固如是,慈云乃其后嗣,何独不如是?
答:智一也,而明权实,非裂智以成双。心一也,而说妄真,不破心而为二。观有理事,亦何碍焉?譬之镜像别而不离,水月分而不断。就事而思其理,理在事中。从理而推其事,事非理外。何待两处起念,桴杵乱投?故理事者,一而二,二而一,不相似,不相睽者也。况既曰附事显理,则一种而双用,明亦甚矣!慈云之于台教,复何悖乎?
问:《十疑论》似用不净观为净土因者。向疑无女人、无眷属,不足劝进凡夫,正谓其以不净为净耳。今使了知不净,生厌离心,讵非净土正因耶?然止观称不净观成,未离三界。应是但知世间不净,未知诸天不净。设能了知诸天不净,不识可生净土否?
答:娑婆不净,女人乃其一端。《十疑论》广说不净,而意重女人耳。但知不净可厌,而不欣净土,未易往生。假令骨观虽成,而不观佛身,难登乐国。不净为净土正因,盖未可也。
问:净土水鸟、树林,演说无常、苦、空、无我之义,此殆非了义也。彼佛既欲法音宣流,何不流一圆音,使随类得度,而必此音乎?倘摄定性声闻来归此土,更作是音,不令旧病增剧欤?
答:无常、苦、空之法,非局小也,盖是彻上彻下,亦偏亦圆。观夫不生不灭之谓无常,五阴不起之为真苦。菩萨而闻此义,弥广其心。声闻而解此音,顿忘其小。不曰圆音,谓之何哉?
问:处莲胎者,六劫、十二劫未闻三圣说法。而一由旬内,当不少水鸟、树林。彼其下品凡夫,但领无常、苦、空、无我之义,目前色相,一切不取。不取之久,理应销灭。车轮莲质,哪得独存?又云如忉利天乐。既受天乐,安保不堕?且若不堕时,何不径修此天之业耶?
答:莲开迟暮,正由在世之日,不达无常、苦、空之理耳。向使早明斯理,何得久处莲胞?故知不取色,则金色华开;不取相,则妙相佛现。育莲之道斯在,销华之说奚为?若谓乐比诸天,恐成退堕,不知借天为喻。生净土者,已不欣羡天宫,故虽处乐不迷。志大道者,岂肯便修天乐?或又谓受用既等上天,身位胡居下品?此则正表高高三界,不及下下九莲。证果虽卑,感报已胜。储君尚在襁褓,服异多官。伽陵未出胞胎,音殊众鸟。是故下生犹胜天宫,古训昭然,无容更喙矣!
问:人畏生死事大,无常迅速,乃始猛欲求脱,不敢暂息也。一闻横出三界之旨、捷路修行之说、念佛消罪之文、十声往生之愿,便谓有佛可凭,无业足惧。以致悠悠,竟不得力,而入阎老手者多矣!则莲宗误之也。彼宗、教二门,参究甚难,又不许疾见功效。生死二字,常系于心,安得有此?
答:凡人修道,有闻难则止,闻易则行者。有闻难则勤,闻易则惰者。古圣施教,各顺时宜。善用心者,存乎其人而已。念佛一途,直超三界。大悲之极,故启斯门。若夫怠荒成弊,众生自误,非佛误众生也。我欲仁而仁斯至,仁在目前;狂克念而圣斯成,圣非遥远。是亦以易误人乎?若夫一言顿悟,立地成佛。宗门言易,抑又甚矣,安得亦谓之误?
问:丰干,弥陀化身也。寒山、拾得,文殊、普贤也。弥陀之现,不领观音、势至,而挟文殊、普贤以游。至所属词,又多宗门语耳。将无以念佛观佛为局,而转如来禅成祖师禅乎?抑常寂光土之人,匪是莫由接乎?
答:观音、势至,固称日侍导师。文殊、普贤,何曾暂离安养?故释迦乃娑婆化主,会有观音。黄檗非儒教宗师,席延裴相。融通摄化,宁有定乎?至谓语涉宗门,似乎更翻净业。殊不知九莲华蕊,枝枝开迦叶之颜。七宝栏楯,步步入善财之阁。八楞毫相,楞楞观中道真诠。六字名称,字字示西来密意。何待转小为大,变局为通,然后接彼上根,演斯玄化?故知念佛一路,即是入理妙门,圆契五宗,弘该诸教,精微莫测,广大无穷。钝根者得之而疾免苦轮,利智者逢之而直超彼岸。似粗而细,若易而难。普愿深思,慎勿忽也!
警 策
[明]莲池大师著
伤足自规(四条)
一、自今已往,得一时筋骨轻安、行坐随意,即当思及六道众生苦恼,一心正念。
一、自今已往,虽有人恶骂加我者、非言谤我者,乃至批我颊者、唾我面者,悉顺受之,一心正念。
一、自今已往,虽有人忘恩背去者、恩反仇报者,悉顺受之,一心正念。
一、自今已往,虽有使令不如命者、承值不如法者,或以正语,或以巽语,随宜而施,不可则已,勿起瞋恚,一心正念。
自警(七条)
先民有言,禹惜寸阴。至于众人,当惜分阴。
我今衰残,奚啻惜分。一弹指顷,毋杂用心。
毋杂用心者,谓本参正念外,才起一念杂想,即便扫除,摄归正念,不可时刻延捱。今略开七事。真为生死出家,直欲一生了办,务力守之,时时自警。
一、不得畜资财,造房屋,买田地,置一切精致好物。即经像等,传自太古,出自名家,皆勿留恋,一心正念。
二、不得作种种非紧要福德缘事。姑俟他日大事已明,作之未晚。今且权置万行门,一心正念。
三、不得于好色起贪爱心,于好味等起贪爱心,于好言赞誉我者起贪爱心。不得于恶色起瞋恼心,于恶味等起瞋恼心,于恶言讥毁我者、恶口骂辱我者、恶拳捶打我者、种种拂逆我者起瞋恼心。乃至过去事或顺或违,未来事或顺或违,皆悉屏绝,坚壁固守,一心正念。
四、不得吟作诗文,书写真草,题贴对联,修饰尺牍,泛览外书,议论他人得失长短。乃至教凭臆见而高心著述,禅未悟彻而妄意拈评。缄口结舌,一心正念。
五、不得交结亲朋,应赴请召,游山玩景,杂话闲谈。凡种种世谛中事,除理所当为,决不可已者,余悉休罢,一心正念。
六、不得贪著放逸,恣纵睡眠。大事未明,捍劳忍苦,一心正念。
七、不得与世人竞才竞能,争名争势,未得言得,未证言证,诳称知识,妄自尊高。唯应执卑守愚,终身居学地而自锻炼,常精常进,一心正念。
袾宏初始出家,其立志甚正,其执持所志甚坚。只因禀弱,孤孑远游,未得道而先得疾。乃弗获已,结茆以居。自谓僻坞穷林,或可绝人逃世。何期日久岁深,不觉不知,渐成丛席。虽不敢尊居方丈,我慢自贤。实亦受累不少。今忽八旬,命存风烛。大惊大愧,食寝靡宁。又思一息尚存,胡不老当益壮。纵其身力疲困,犹可心力自强。虽耄耋行脚,难齐古风。而不杂用心,何容自弃?用是再整初诚,重为誓约,一以策己,一以劝人。倘亦有始勤中累如我者乎,幸相与勉之!
老堂警策
佛言:“人命无常,促于呼吸。”少年亦尔,何况老乎?我今殷勤来相警策,唯愿大德,勿以人微而轻其语。当观此身目暗耳聋,发白面皱,背伛腰曲,骨痛筋挛,步履龙钟,精神昏塞。譬诸夕阳西照,光景无多。衰草迎秋,凋零顷刻。故知此身不久,必赴死门。前路茫茫,毕竟何往?大德!诚如己事已办,非愚所知。其或未然,可不猛省无常,战兢惕励。谛思净土,决志往生。放下万缘,一心念佛。
病堂警策
佛言:“人命无常,促于呼吸。”平人亦尔,何况病乎?我今殷勤来相警策,唯愿大德,勿以人微而轻其语。当观此身四大不调,百骸欲散,饮食渐减,医药无灵,便利床敷,呻吟枕席。譬之鱼游釜内,倏忽焦糜。灯在风前,刹那熄灭。故知此身不久,必赴死门。前路茫茫,毕竟何往?大德!诚如己事已办,非愚所知。其或未然,可不猛省无常,战兢惕励。谛思净土,决志往生。放下万缘,一心念佛。
生所警策
佛言:“情多想少,流入横生。”故知汝等,昔以暗蔽愚痴,不修正念,今则羽毛鳞介,受此劣形。水陆飞空,种种不一。或投钩矢,或入网罗。命在刀砧,魂飞汤火。幸逢善士,财赎尔身,万死得生,来此胜地。今乞诸圣假尔灵聪,汝当一心归命三宝:归依佛、归依法、归依僧(三称)。归依三宝竟,令汝业障消灭,智慧开明,发菩提心,往生西方极乐世界,莲花化生,入不退地。现前大众,为彼畜生一心念佛。
附:分畜食箴
人上佛饭,佛济狗饥。僧宜学佛,独饱非宜。大众!发慈悲心。所食之余,施放生所。
(此文作牌,挂放生所,及禅堂柱上、斋堂韦陀前,普告大众知之。)
警众(八条)
我未出家时,于不仁不义、无礼无智的事,即他人导之为,而我自羞惭愧耻,纤毫必不肯为。所以者何?良由吾前世亲近好人,八识田中领纳得好言语,所以今生自然见恶则耻,不肯去做。你们要着实亲近好人。当早晚发愿之时,当愿世世生生亲近善知识。
我出家后,到处参访。时遍融师门庭大振,予至京师叩之,膝行再请。师曰:“你可守本分,不要去贪名逐利,不要去攀援。只要因果分明,一心念佛。”予受教出。同行者大笑,以为这几句话,哪个说不出?千里远来,只道有甚高妙处,原来不值半文。予曰:“这个正见他好处。我们渴仰企慕,远来到此。他却不说玄说妙,凌驾我们。只老老实实把自家体认过,切近精实的工夫,叮咛开示。故此是他好处。”我至今着实遵守,不曾放失。
十方僧众,贤圣出没。我见之未尝不敬。他未跪,我先跪。他未拜,我先拜。前有方上一僧,人以其丑恶蓝缕,莫不轻藐之。及见吾,乃剧论《楞严》玄旨。你们决不可轻藐人,记取记取。
入道要门,信为第一。恶事非信,尚不成就,况善事乎?譬如世间盗贼,时乎败露,官府非不以极刑绳之。迨后释免,依旧不悔。所以者何?他却信得这条门路,不赍一文本钱,自获利无算。所以备受苦痛,决不退悔。今人念佛再不肯真切加功,只是不曾深思谛信。不要说不信净土,只如世尊说:“人命在呼吸间。”这一句话,于义理不是难解说。你们眼里亲见,耳里亲闻,经过许多榜样。如今要你信得这句话,早是不能勾也。你若真实信得这句话,则念佛法门,不必要我费尽力气,千叮万嘱。尔自如水赴壑,万牛不能挽矣!即如前日津送亡僧时,你们睹此榜样,当愀然不乐,痛相警策道:“大众!我与你但今日送某僧,明日送某僧。不知不觉,轮到自身,此时悔恨无及。须疾忙念佛,时刻不要放过方好。”我见你们自家也说可惜,对人也说可惜。及乎堂中估唱,依然言笑自如。你只不信人命在呼吸间也。
予见新学后生,才把一句佛顿在心头,闲思妄想越觉腾沸,便谓念佛工夫不能摄心。不知汝无量劫来生死根由,如何能得即断?且万念纷飞之际,正是做工夫时节。旋收旋散,旋散旋收,久后工夫纯熟,自然妄念不起。且汝之能觉妄念重者,亏这句佛耳。如不念佛之时,澜翻潮涌,刹那不停者,自己岂能觉乎?
念佛有默持,有高声持,有金刚持。然高声觉太费力,默念又易昏沉。只是绵绵密密,声在于唇齿之间,乃谓金刚持。又不可执定。或觉费力,则不妨默持。或觉昏沉,则不妨高声。如今念佛者,只是手打鱼子,随口叫喊,所以不得利益。必须句句出口入耳,声声唤醒自心。譬如一人浓睡,一人唤云:“某人!”则彼即醒矣!所以念佛最能摄心。
今人不肯念佛,只是轻视西方。不知生西方,乃是大德大福、大智大慧、大圣大贤的勾当,转娑婆成净土,不同小可因缘。汝但看此城中,一日一夜,死却多少人?不要说生西方,即生天,千百人中尚无一个。其有自负修行者,只是不失人身而已。故我世尊大慈大悲,示此法门,功过乾坤,恩逾父母。粉骨碎身,不足为报。
幼时尚不知念佛,见邻家一老妪,每日课佛数千。问云:“为何如此?”彼云:“先夫往时念佛,去得甚好,故我如此念。先夫去时,并无他病,只与人一请而别。”出家人奈何不念佛?
出家人不祥事(三十二条)
一、佛前安坐受人礼拜,不祥。
一、佛前骂人,不祥。
一、法座上呵叱人,及轻口斥前贤错谬,不祥。
一、亵衣受人礼拜,不祥。
一、当食骂人,不祥。
一、对食分别好恶,起憎嫌心,不祥。
一、绫罗锦绮作家常日用衣服,不祥。
一、卧床用重褥重席、绫绢被、纱罗帐,不祥。
一、清晨骂詈人,不祥。
一、憎嫌信施轻少,不祥。
一、买奴仆供役使,如富贵家,不祥。
一、人劳我独逸,不祥。
一、人穷乏我独富饶,不祥。
一、年少作讲法师,作施食师,作住持师,不祥。
一、少年恃小聪明,轻忽老宿,不祥。
一、恃年腊高,轻忽后进,不祥。
一、无故得重施,不祥。
一、人以至诚待我,我以巧诈对之,不祥。
一、好谈他人过失,及隐微事,不祥。
一、以常住公物,利济俗家,不祥。
一、宠厚沙弥弟子,华衣美食,不祥。
一、出言动辄粗重,令人难当受,不祥。
一、多诸护法,多诸信施,即便妄尊自大,不祥。
一、无病使人出溺器,不祥。
一、病中瞋怒服事人,不祥。
一、着褊衫小解,不祥。
一、逢水旱等,怨恨天地,不祥。
一、欠人债负,闻其死,心生喜悦,不祥。
一、未语先笑,不祥。
一、粗通教理,妄议古人,藐视时人,不祥。
一、具少知见,以宗师自任,不祥。
以上折福折寿,多招殃咎,故云不祥。当相与共戒之。
示住持
破僧粮而构僧屋,善知识难逃热铁之枷。用砖钱而作瓦钱,俗禅和岂免寒冰之狱?招提公物,云何置瓶置壶?大众山银,乃尔买斧买凿?瓶壶注而镬汤沸,斧凿具而刀山成。况夫米丸与铁丸共吞,絮胎与牛胎共处。行因似小,感果良深。可不悲夫!
弃腐渣责词
暴殄天物者必有祸生,轻贱五谷者多遭雷击。狗彘同人饮食,孟氏由之痛心。酒肉侈作池林,商王于是失国。且古人尚咽糟糠,今此腐渣,美非糠比。大士犹餐草果,今此腐渣,甘岂草伦?奈何放纵骄奢,类富家之败子。昏迷颠倒,似襁褓之婴儿。先须封磨以示惩,后必碎锅而永禁。
示直院等(三条)
水陆头尾相连,经忏接续不断。求经次,汲汲如选官。请经师,忙忙如报喜。库头终夜计算,不过是分派应赴钱财。担运逐日奔波,无非是买办道场货物。僧直者但说篱穿屋漏,求住者不为念佛参禅。况复外无当家,内无首座。多众著于名利,何人实为死生?衣食过度丰饶,费用十分繁广。起如此丛林,不知有福否?有业否?我在此丛林住得否?住不得否?此字可功课毕,悦众当堂宣读一遍。当家收了,与众管事及老成明理人速议回报。
弃讲归禅者,易讲寺为禅寺者,传美于古今。变禅作讲,非盛世所宜。兹议纯一修禅,讲事暂止。议可否?
六人代当家,既号当家,自百岁老人,以至沙弥小童,俱要管到。自财帛重物,以至一针一草,俱要管到。自堂内堂外,以至上方、长寿,俱要管到。自破戒犯法,以至小小过失,俱要管到。自本山大众,以至客情外住,俱要管到。且今虽号当家,又不劳列位费力办米办柴,又不劳列位出钱纳粮纳税,又不劳列位当粮长里长,又不劳列位随班祷雨祈晴,只要用心葺理大众修行而已。如其不肯用心,糊涂过日。不思量四十五日内,止得十五日勤劳耳,犹然不采。诚恐龙天见过,伽蓝生瞋,现生折禄减寿,临终落于恶趣矣!可不勉哉!
十可叹
负罪自误误人老疾僧宏,稽颡白言:
惟宏年衰病久,力寡事繁。石火风灯,命存呼吸。向拟长寿庵养疾数月,为悟斋、梵邦、常惺三友接还,不得如愿,一可叹。
三友发心,少焉散去,不终期事。烛空继之,亦复不终。今则六人代之,三班半月,亦非常便。小庵小庙当家,各各圆满一年,整齐交代。独本山如此,二可叹。
一人妄作主宰,掘坏龙山风水,一年死十七人,众若不闻不见;一人妄作主宰,打造后山石墙,隔断来脉,徒坏钱粮,反致藏虎豹而招寇盗,众若不闻不见,三可叹。
半月半月,虽宣读僧约十条、修身十事,乃至厨库等铭,亦成虚应故事,四可叹。
受托念佛不致诚,受托拜经忏不致诚,五可叹。
佛制,不应手接金银。僧不能行,姑以行施折罪。乃止行于经忏,又不是行施,反似抽分,六可叹。
凡出家,先审其原住何所。后逢期散,使有所归。今泛纳不审,七可叹。
合寺不论老少,皆要不违十戒律仪。今受菩萨戒,而行事尚不及沙弥,八可叹。
屡屡分付,不相信从,不一而足。略开数事:分付管事人,宜和合无乖争。分付宿园,毋劳逸不均。分付挑柴挑米等,俱要上座领众记过。分付有病,要依式挂幕。分付十戒、具戒、大戒,各要行本戒事,不可有名无实。分付放生所,要依时警策。分付老堂,未满八十者,晚课必查随众与否。分付直夜,每早须查勤惰如式,回覆平安与否。分付不得贵价买假香烧,熏坏金像。分付滤水囊用讫,须如式荡濯。分付年少学浅,不该讲经宜查。分付僧直,所言当理者,皆当力行。分付春夏秋停止经忏道场,万不得已,请外住于经板堂中行之;今即于本山,而本山僧反多于外住者。分付内楼紧紧封锁,万不得已暂开,今数数开。分付送化亡僧、估唱僧物,各要起大悲怜,生大警悟;今则泛泛然而送化,嘻嘻然而估唱,习为常事,全不动心。九可叹。
复次,我今命若风灯,朝不保暮。无信我者,无怜我者,此间如何住得?十可叹。
三可惜
一者,深山穷谷,清净幽闲。既无村中士女喧烦,亦无过往宾客游赏。峰峦攒簇,冬避风寒。林树阴森,夏消炎热。蹉过此时而不修行,是为一可惜。
二者,柴水方便,衣食现成,床帐整齐,医药周足,沐浴次第,灯火荧煌。磋过此时而不修行,是为二可惜。
三者,宏虽随行逐队,一介凡僧,既不能见性明心,又不能积功累德。但其安分守己,谨慎操持。于此末法之中,亦可充佛祖普庇众生庐舍中之一小椽,亦可助佛祖普渡众生桥梁中之一卷石,亦可备佛祖普疗众生疾病药笼中之一方寸匕。嗟乎!献瓦缶于金谷,取笑傍观。进麦饭于滹沱,宁无小补?蹉过此时而不修行,是为三可惜。
虽然,凡有言说,人不听从,皆由自己德薄福轻故也。但当责己,不敢尤人。倘天假之年,余生未尽,尚当力疾以报佛恩,以酬大众。万历四十三年六月二十八日示。
读云栖老人《十可叹》、《三可惜》,滴滴心血也。一字一泪,可胜悲惜悼哉!世人痴不过母爱其子,虽死亦不瞑目。此老人诚是老婆心切于此。呜呼!世人为儿女痴,菩萨为众生痴,此视众如一子地之肝肠也。其若子若孙亲蒙其教,至此尚劳老人如此顾复,再四叮咛,即铁石亦当堕泪。若视为寻常,是为大负恩德也。绝无惭愧,灭绝良心者,非人也。岂称佛弟子哉?能时时念诵此语,即是老人法身常住。万历丁巳二月十六日,憨山德清和南识。
答虞德园
前与彼辨者。姑置勿论。更辨之。前辨是折伏狂愚。今辨是与贤智者。平气商确。乞勿作一例视之。极知居士爱我。必欲此刻为全书耳。我今此辨,亦如居士爱我。
惟谅照是幸。
共命鸟
非也已。改作恐非矣!然不可不辨。共命不专极乐。雪山五天竺皆有之。法华诸经屡取为喻。注释者止言两头。及翻译名义俱然。曾无人身之说。即鸡头摩所传图
绘。然亦无存,亦未闻何经传载。此五通菩萨。言是人身也。岂得以工匠所作为准凭耶。故前辨云。有经论出载则可。且极乐地平如掌。无有诸山。今装塑西方境。
作山形。安可信也。时人于古圣贤注疏。恒求其错。工匠人所作。反蹈常袭。故不敢作一语辨正。独何欤。又云。蛇身亦得称帝。夫蛇身者。尚称为帝。而不称为
蛇。今人身者。反不称人。而称鸟耶。故前辨云。既是人身。不得称鸟。愚意。蛇身者肤鳞鳞。如蛇皮耳。非真蛇也。若真蛇者。将横身而称帝欤。则俨然一蛇。何
以御臣民。将正身而称帝欤。则无手无足。袅袅如竹竿。何由而立。何由而坐。何由指挥动作。而行政事。乃至神农牛首,亦状貌似牛。如沛公龙颜班超虎头之类
耳。若真双角指天。两耳披风。针其毛。长其喙。世所谓牛头马面者。阎罗王之部卒也。人将走而避之。之不暇矣!故昔人谓。外纪不可尽信。而共工头触不周。王
充辨云。既不周号为天柱。共工力能触之使折。何以战而不胜。此论不徇旧说。痛快千古。今之共命。恐亦类是。
白鹤
按政和图经云。鹤有玄黄苍白。白为最良。穆天子传云。天子至巨搜二氏。二氏献白鹤之血。以饮天子。如寻常白鹤。畜者颇众。何必以献至尊。若其献者。必珍贵
异常。世所希有故也。稍有黑毛。非真白鹤。若真白鹤。毛羽纯白。不肖儿童时。闻一博古老人所说。高瑞南亦闻之。可证。又引鹅鹭亦白。然此等原不以白为贵。
不可以例。如鹤白鹦鹉白龟白鹿白兔白象白。皆以白为贵。世所希有。鹤之纯白。正是此类。请更详之。
耳所未闻目所未见
经云。尚无恶道之名。即耳不闻此名也。不过极言其决无恶道耳。若云,亦必谈及恶道。当有闻者。则彼土目中。且实见鹤雀。宁止耳闻。据此应改文云。尚有恶道
之实。何况有名耶。前以彼恠行文倒说。不知其意若此。
居士奇卓之才。淹博之学。震旦国中等埒无几。今在禅门。正儒释二家。望以为赤帜。而随之转移者也。不宜反为拘名滞相者所惑。宜以大方之论。折其小见。圆通
之旨。破其偏枯。使正法大明于世。以报佛恩。乃分内事。奈何塞毗耶不二之门。较东西于曲径。撤灯王师子之座。争尺寸于绳床。非所望于后身之金粟也。如不肖
者。不希法师之位。不慕善知识之名。不贪求四众归仰。即谤满天下。甚而覆瓿代薪,亦任之而已矣!
No. 1170-B 后序
自西有国名极乐,一名安养,一名清泰。余意即西域,而馆甥长孺,谓是三界外不思议之境。其主预十六王子,嗣五十三佛,感应玄对,忆念灵通,比磁石凑金,澄流见月。古圣存而不论,阐提疑而不生耳。
为三藏者曰:“香光空说庄严,龙门点额。”孺曰:“唯唯,菩萨往焉,如稻麻竹苇焉。观音证入佛慧,与势至同摄众生耶?否耶?”
学一先生者曰:“举足诞登道岸,无取遐方。”孺曰:“唯唯,名流颂焉,如绮采琳圭焉。孔称西方圣人,即释赞无量寿佛耶?否耶?”(梁简文帝、徐陵、宗炳、谢灵运、刘孝仪、梁肃、苏颋、李白、柳宗元、权德舆(一作兴)、于邵、穆员、王维、刘禹锡、任华、白居易、韦皋、姚合、张玭(一作蠙)、刘长卿、杨亿、宋白、苏易简、文彦博、王旦、苏轼、赵孟頫,先后赞颂西方之词,并载文苑诸书。伏羲、女娲,及侍郎庾诜、县尉马子云、录事唐于昶辈,往生净土事,载正史,并《须弥像图》诸书,余见《往生集》。)
沦七趣者曰:“蓬莱大有佳境,何必乐邦?”孺曰:“唯唯,羽士悟焉,如披砂值宝焉。金丹西是本乡,喻金仙身依此土耶?否耶?”(紫阳《悟真篇》云:“释氏教人修极乐,只缘极乐是金方。大都色相惟兹实,余二非真谩度量。”序中则云:“黄老悲其贪着,乃以长生之术,顺其所欲,渐次导之。”若根性猛利之士,见闻此篇,则知伯端得达摩最上一乘之妙旨。如其习气尚余,则归中小之见,所谓中小者,金丹是也。古有受《观经》而焚《仙经》者。今反取其所焚之经,而遍诵之曰:“吾师神鸾。”将无中小之见乎?)
既而疑者日益进,因指乩鬼托之乎青莲,全真托之乎金莲,妖贼托之乎白莲,盖莲宗云?孺曰:“唯唯,周子无赖,乃亦托之乎爱莲。汝犹不知红莲舌相,近在云栖。吾为若强问之,而若强听之矣!”
于是云栖以无答答,强名曰答。一夕众疑与余同释也,曰:“良哉开士!无论[纟+牟]钵之王何,宗门之游夏,殆珍域之三圣哉!请为三圣流通此答。”孺曰:“唯唯,熙不胜大愿。”
佛成道日,樗放居士李阳春书。
No. 1170-C 净土疑辨序
豫章微休居士 陈 所蕴 撰
莲池禅师作《净土疑辨》,摧慢幢,破痴网。如闇得灯,如贫得宝,真渡苦海之慈航哉!即天台、永明之论,未有若此之精切而着明者也。修净土者,最宜服膺。或疑末后,戒彼恣意妄谈,贻苦报于无尽。其言得无己甚乎?余曰:非己甚也。甞考唐房翥暴卒【注】,至冥间见王。王曰:“据案簿:君曾劝一老人念佛,已生净土。君承此福,亦合生净土。”遂放还。吕师证云:“阐提之辈,不信有西方,不能自修,又障他人修,入地狱如箭射。”夫同一口业也,劝人念佛,亦令生净土。障人念佛,入地狱如箭射。恣口业者,其真可惧也哉!故曰莲池禅师之言,非己甚也。
No. 1170-D
净土疑辨后跋
微休居士,鸣道学于靖江,有武城弦歌之风。既致政励精华严,镂梵本为方册,以便读学。而复弘赞净土,刻予所著疑辨,广为流通。夫尚志十玄之门,栖神九莲之域,可谓深契普贤愿王,妙入毗卢性海者矣!惜早逝,不令曹鲁川见之。
【注】劝人念佛 合生净土
王日休《龙舒净土文》卷五:
唐朝,房翥暴死,至阴府见阎罗王。王曰:「据案簿,君曾劝一老人念佛,已生净土。君承此福,亦合生净土,故召来相见。」翥曰:「先许愿《金刚经》万卷,巡礼五台,未欲往生。」
王曰:「诵经巡礼,固是好事,不如早生净土。」王知志不可夺,乃放还。
以此知:劝人修净土者,非徒往生,又感动幽冥也。
白话译文:
唐朝时,有个叫房翥的人,暴病而死,来到阴曹地府,见到阎罗王。
阎罗王说:“根据冥府档案记录,您曾经劝一位老人念佛,老人已经往生极乐净土,您因为这个福德,也可以往生净土,因此找您过来相见。”
房翥说:“我曾经许愿诵《金刚经》一万卷,并去五台山礼拜,目前还不打算往生。”
阎罗王说:“诵经礼拜,固然是好事,但不如早些往生净土究竟啊!”
阎罗王知道他的志向不可改变,于是把他放回阳间了。
通过这些我们知道,劝人念佛往生净土,不仅自己也可以往生,同时也感动幽冥界,功德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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