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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深的绝望里找到活着的意义

(2015-08-04 11:20:31)
标签:

郜艳敏

香菱

拐卖

嫁给大山

    原本是家中长女,学习成绩也不错,但初中毕业后只能外出打工,和父母一起抚养下面的两个弟弟。这或许是20多年前很多山里女生的命运。但她尤其命运多舛:回乡的路上,小心地在鞋子里珍藏着打工积攒下的钱,却在车站遭遇了人贩子。人贩子每天惨无人道地折磨她,以致她在看到一个老人想要给儿子买媳妇而钱却不够的时候,自己拿出鞋子里的钱给添上,求着这个老人把自己买走。

  作为被卖进山里的媳妇,她想念远方的父母,也不愿永远待在这里。然而,两次以死抗争都不能挣脱命运这条铁链。她和其他被卖进山里的女人一样,就此安下心来,和山里那个把她看守得像囚犯一样的丈夫生育了一女一儿。但她的命运终究和其他被迫在山里当媳妇的女人不一样了。有一天,她成了山里的乡村教师,她的故事被刊登在报纸上;之后,她成了感动河北省的名人;接着,她成了一部电影的主人公原型。一个痛彻心扉的伤疤和一段不愿面对的历史,原本已经在她心头结痂,却忽然没来由的,因为观众对那部电影的滔天恨意而重新撕开。

  她叫郜艳敏,那部以她为原型的电影早在2009年就已经上映。时隔近6年,这部电影和她的经历忽然被重新提起。让她猝不及防的是,观众们在骂人贩子的同时也给了她无数的骂声,有说她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有说她屈服于命运不懂得抗争,颇有“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无奈和愤怒。人生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奇怪,21年前,她在深山里最需要人帮助的时候,没有人帮助她;今天,在她已经平心静气于自己的家庭和自己的教师工作时,全国各地却跑出各种要帮助她的人。虽然可能有些不妥,但我还是想起了《西游记》里的某一章。

  在《西游记》中,黄袍怪抢了宝象国公主到自己的山洞里,做了13年的夫妻。黄袍怪能让自己变得很帅,估计变帅这种事情可能也很累,所以他懒得变,但日常生活对百花公主绝对是百依百顺,连其他妖怪挖空心思要吃的唐僧肉,他都可以因为百花公主的一句话而放弃。但夫妻俩的结果如何呢?百花公主坚决要和黄袍怪分手,不惜让孙悟空摔死了自己和黄袍怪生的两个“妖儿”,最终,黄袍怪回天上去,她回她的宝象国。小说这么写,大概是众人眼中最好的结局了。

  那么多人骂郜艳敏,其中很大一部分大概就是这么想的,希望她也能如百花公主一样“清醒和觉悟”,虽然“妖儿”不必摔死,但必须要和“禽兽丈夫”分手。骂郜艳敏的人当然不只这些“没有利益相关只想在键盘上表达一下道德”的“键盘侠”们;还有那些利益相关人群,因为郜艳敏的经历让大众知道原来深山里的一些男人是靠这种方式完成婚姻的,那么正如山里的一些村民质问前去采访的记者:“村里还有60多个光棍,你们给办么?”

  作为郜艳敏的同性,扪心自问,如果自己在那么年轻的时候被卖到山里,在类似监狱式的防守中,除了自寻“死路”之外,还有没有别的路可走?好像真没有。郜艳敏和其他被拐卖进山的姑娘的不同之处,是她读完了初中,可以胜任一名乡村教师的岗位。就像《红楼梦》里的香菱,天资平平却那么认真地学诗,这实在是她们在人生最深的绝望里,为自己寻找到的活着的意义。无论如何,我们都没有骂郜艳敏的资格,我们还应该感谢她,是她掀开了“嫁给大山”的女人们神秘而恐怖的帘子,让更多的姑娘和她们的父母提高了警惕,也让社会有了这场争论和反思。

——葡萄姐姐,2015年8月4日嘉兴日报烟雨楼版面性情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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