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此文缅怀陈省身先生
(2014-12-03 21:05: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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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学泰斗陈省身缅怀教育文化 |
珍贵的“一面”,难忘的采访
近距离感受学界泰斗的温暖光芒
幽默中也有严厉的时候
在参观学校图书馆的时候,陈先生一再询问捐款和捐书应该寄给谁,听说由校友会负责,立刻要求校领导把校友会负责人介绍给他。他说学校的图书馆里有英语专栏很好,但是英语杂志和图书还是太少。陈先生强调未来世界英语十分重要,而中国孩子的英语口语和应用相对薄弱,因此学校图书馆的英语专栏应该充实。他建议学校动员一些外国朋友或家里孩子已经长大的家庭向学校捐献一些英文杂志和图书。陈先生说,自己家里还有一些英文杂志和图书可以捐过来,而学校自己也应该在这方面作些努力。“有些事不是嘴上说说就能解决的,是需要有人去做的。”
在对待拍照和作学术报告的事情上,陈先生是温和宽厚的,而在有些事情上,陈先生是率真而直言的。秀州中学请陈先生题字,因为前面已经题过几次了,在图书馆再次被要求题字的时候,陈先生终于说了:“国内就是签字太多,我真不知道它(签字本)以后会到哪里去。这些其实是骗人的东西。”说归说,陈先生还是很配合地再次签了字。陈先生的女弟子河北工业大学的郭蔚也被邀请签字,她谦虚地推辞,陈先生说:“你就签一个吧,反正他们要丢掉的。”
在嘉兴学院,做“一个很好的学生”
报告以杨振宁教授送给陈先生的诗句“千古寸心事,欧(几里德)高(斯)黎(曼)嘉(当)陈(省身)”作为开场白,简单而幽默地说了几句后,陈先生说:“今天我推荐我的学生张伟平给大家上课。他刚从美国回来,课上得很精彩。我要做一回学生,在下面听课。我当学生当得很好的。”师生们报以会心的笑声和热烈的掌声。
张伟平教授从几何学的发展史开始讲起,随后讲解了陈先生在数学上的伟大成就,最后巧妙地提了一个意味悠长的问题,并幽默地说:“这道题至今还没有解出来,就留给我们的新新人类来解答吧。”并向师生们讲解了国际数学界著名的“陈省身猜想”——中国必将成为数学大国,21世纪的数学在中国。数学领域中的“猜想”,一般指那些还未被严密证明的数学论断。陈先生就这样给华夏的学子布置了一道美丽而诱人的作业,而他的弟子则把作业带给了嘉兴的学子。
这个温热的下午,陈先生一直安静地坐在第一排,微笑着认真地听着课,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学生”。一个小时的报告结束了,师生们兴奋地说,如此“高规格”的课在学校是前所未有的,而且,我们和陈先生“同了一回学”。
在陈先生的轮椅经过操场去学生公寓的路上,那些在操场上打球、在路边散步、在树下看书的学生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随后从四面八方响起热烈的掌声,久久不息。陈先生亲切地微笑着举手示意。远处传来悠扬的钢琴声,是肖邦的《夜曲》。走近了才知道,是学院里两名男生慕陈先生风采专门为他演奏以表欢迎的。
在学生公寓宽敞的走廊上摆放了几个茶几,上面放着一些水果。当学院领导请陈先生用西瓜和葡萄时,他摇了摇手说:“因为身体关系,这些我已经不吃了。”而后拿过一颗翠绿的南湖菱,饶有兴致地剥起来。剥着,似乎想起什么来,微笑着侧头问道:“这是南湖菱吧?现在烟雨楼旁的南湖里还有船娘吗?我小的时候还吃过她们给的糖呢!”忆及童年,陈先生的脸上露出孩子一样甜蜜的笑意。
当时,嘉兴学院正准备成立数学研究所,就抓住机会请陈先生题写所名。陈先生抬头笑了笑:“我老了,我的字不好。”等学院领导铺好宣纸,把软笔递给他,只见92岁高龄的陈先生稳稳地握着笔,从容地写起来。写的是繁体字,写完“学”字后,他仔细地审视了一下说:“看上去不太对劲,会不会写错?重新写过!”又换过一页重新写起,稳稳地写完了具有陈先生特殊风骨的繁体所名后,他放下笔,松了一口气说:“写好了,可以交卷了。”他的幽默又引来一阵笑声。
据说当时的工作人员介绍,陈先生原本打算去看看南湖,但是考虑到南湖风景区有不少台阶,他怕自己的轮椅会让工作人员太累,因此取消了打算。8日晚上与在嘉兴的亲友聚餐聊天后于9日一早离开嘉兴前往温州。
如果说“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的感叹表达了古人对短暂人生的悠长思索,那么陈省身先生躬耕于宁静的几何田园、傲立于20世纪数学巅峰的几何人生,便是对这一古老话题的最好诠释;如果说“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的哲学式追问,抒发了古人寻找精神家园的艰辛和苦闷,那么他用将近一个世纪在微分几何的“纤维丛”中跋涉,也为我们标定了一条精神归家的路——追求心灵的宁静,追求真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