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被绳子拴着的孩子

洪巧俊

这是一幅新闻图片：一个四五岁的孩子，身子被绳子拴着，绳子的另一头系在桌子脚上。全家人忙着卖夜宵，哪有时间顾及孩子。网友把图片放在微博上引起了热议，不少人称“看得心酸”，指责家长狠心。然而，我不认为家长狠心，生活所迫，只能把孩子用绳子拴着。或许有人说，把孩子送到托儿所去，说得容易，穷人送不起，晚上也要托的，那是全托，全托一个需要多少钱，穷人付得起吗？

　　看了这幅图片，的确让人心酸，仿佛那个被绳子拴着的孩子就是我。应该说，这孩子一定比我还幸福，至少被拴着时，父母、爷爷还在看着他。而我被拴着时，四五个小时没人在家。听大人们讲，小的时候父母就是把我用绳子拴在桌子脚上，父母为了生存，每天起早贪黑地赚工分。那个时候，如果家里没有老年人或大点的孩子，幼小孩子都没有人看管，不会走路的幼儿躺在箩筐里，会走路的拴在一个地方。

　　我们家的老房子住着三户人家，对面住着一家老夫妻，我叫爷爷奶奶，他们也与我父母一样，都是到生产队干农活赚工分养家糊口的。记得那是刚读小学，一天放学回家，我看到邻居那被拴着的孩子抓自己屙的屎吃，我说这孩子怎么不知臭，屎也抓去吃。住在对面的奶奶笑了，说我是五十步笑百步，小的时候也和小弟弟一样抓屎吃。

　　听邻居奶奶说，我学会了走路就拴在桌子下，父母休工回家才解开拴着我的绳子。一天奶奶从田坂上回生产队的仓库里拿农具，顺便回家喝口水，便看到抓屎吃的我。她赶紧解开拴着我的绳子，帮我洗手擦嘴，边洗边说，你这个傻瓜，屎也吃，就不怕臭？然后又把地上的屎铲走，才把我用绳子拴上，然后在我的手中放着一个红薯，就匆匆忙忙地赶工去了。那时的农村孩子很少有人看管，大多是这样用绳子拴着。

　　农村的孩子大都是野孩子，四五岁就到处跑，从村前跑到村后，从村里跑到田野，稍大些就跑得更远。孩子结伴而行，到处撒野，无拘无束，父母几乎是不管的。记得是九岁那年，我和伙伴们去河里游泳，脚抽筋，差点被淹死，回家不敢告诉父母，怕挨打。那时虽然常吃不饱饭，但无忧无虑，天马行空，玩得快乐，之因是再也没有那根被拴着的绳子。

　　如今经济条件好了，根本就不愁吃愁穿，孩子想吃什么，做父母的尽量满足，孩子们不缺营养，而是营养过剩。但孩子还没有我那孩提时代那样幸福。他们没有自由的空间，却有一根看不见的绳子在始终拴着他们。星期一至星期五去学校上课，回家有一大堆作业。双休日，上午去奥数班，下午就去作文班，明天不是钢琴班，就是美术班……总之，每周下来，孩子都是忙忙碌碌的，被老师的“绳子”牵着，被父母的“绳子”捆绑着。

　　曾去一地方旅游，到公园去玩，看到几个小孩各自被家长带着游玩。令人惊奇的是，有的孩子腰上系着一条绳子，绳索的一头由家长紧攥着。每当孩子稍为跑远一点，马上就被拉回父母身边。有游客摇头感叹说：见过遛猫遛狗的，没见过到公园“遛孩子”的。

　　在当今，孩子被那有形无形的绳子拴着，有形的拴住的不仅是孩子的安全，还拴住了他那颗对世界充满好奇的童心；无形的拴住的不仅是孩子的心，还拴住了本应天真快乐、幸福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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