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鸡蛋，在中国内地，包含了多少农民的希望。　网上图片

洪巧俊

　曾经写过一篇三百多字的消息《逾万贫困户有了存摺》获得广东新闻奖，我想此稿获奖的最大亮点是政府把「敲开蛋壳」的权利留给在农村贫困户。记得采访潮州市民政局负责人时，这位负责人说了几句为什么要让农村贫困户拿上低保金专用存摺的大实话，他说低保金是由多级财政分比例支付，由贫困户到镇一级民政部门领取，而一些财政紧缺的镇就出现过「缩水」现象，少报低保户数，减少低保金金额，甚至出现穷的没有领到低保金，而不穷的反而领到。于是潮州市民政部门对全市的贫困户进行摸底调查，把符合领取低保金的贫困户在当地张榜公布，给所有领取低保金的贫困户发一个存摺。当地财政部门根据民政部门提供的低保名单拨钱，银行根据低保户名单把钱存到每一位低保户的存摺上。这种专户储存、专账管理、专款专用的方式，不仅有利于民政、财政、银行相互监督，而且保证了低保资金的发放准确无误。

存摺能保护蛋壳

　由此，我想起了朱志砺先生讲的故事，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一位大军区司令下连队视察，亲切询问士兵：平时吃什么菜？被挑选来迎接首长的士兵，当然觉悟高，答：报告首长，有肉、有鱼、有鸡蛋，还有疏菜。首长问：蛋怎么吃法，是炒蛋、煎蛋、还是煮蛋？士兵很聪明，马上就明白水煮蛋加工成本最低，体现不出生活质量，就答：主要吃炒蛋、煎蛋，很少吃煮蛋。哪知道，一直和颜悦色和士兵交谈的首长，马上回头，声色俱厉地教训跟班的军长、师长们：战士们很辛苦，一定要吃得好，才能保持充沛的体力。炒蛋、煎蛋太油腻，司务长、饮事员很容易偷吃。以后一定要让战士吃煮蛋。（二○○五年十二月《杂文月刊选刊》）

　朱志砺先生说，煮蛋在进士兵嘴巴之前，有个蛋壳保护著，始终都是一个全蛋。士兵的食物是否足额，要士兵本人来验收——敲开蛋壳。而让贫困户拥有低保存摺，有异曲同工之功效，存摺实质上起到蛋壳的保护作用。银行每月把钱存到每一位低保户的存摺上，让贫困户来验收。

改变现况从基层开始

　由于制度上的缺陷，不少地方都存在截留、挤占、挪用和克扣国家对农民各种补贴的现象。十一月二十六日新华社报道，二○○三年初，由于在发放国家退耕还林还草补贴款时，宁夏时常发生基层干部以各种理由截留、挤占、挪用和克扣等现象，农民怨言较大，并引发上访事件。面对这种情况，宁夏在全国率先启动了政府直补农民财政资金「一卡通」信息管理系统。农民可以通过「一卡通」直接从农村信用联社或农业银行领取到退耕还林粮食折现补助资金和现金补助、化肥补贴资金、粮食直补资金等补助。宁夏把敲开蛋壳的权力交给农民，农民当然欢迎。但农民欢迎的事，基层政府不一定就欢迎。农民直接去金融部门领取补贴，当地政府不是少了「炒蛋、煎蛋」的烦事吗？但他们还是乐意去做「炒蛋、煎蛋」这样的烦事，因为不做「炒蛋、煎蛋」的烦事，他们就吃不到蛋了。

　如今国家财政部也知道给农民敲开蛋壳权利的重要性了。要不，日前也不会向全国通报了宁夏的这一做法，并决定向全国推广。

为人民保存完整的「蛋」

　一位在乡政府当乡长的同学曾对我说，国家的政策是好的，但我们不能按国家政策实行，如果一旦实行我们这些基层干部就得饿肚皮，乡镇吃官粮的人太多，我这个当乡长的一年到头都在算计著想什么办法发工资，钱从哪里来？没有什么像样企业，不克扣点农民的，不变著戏法掏农民的口袋，乡里就没办法过日子。这就是基层政府不让农民有敲开蛋壳权力的理由，为此他们只得想尽一些办法紧紧把住这个敲开蛋壳的权力（请注意：这里是「权力」，而不是「权利」）。

　再来回味朱志砺先生讲的那个故事，就会明白首长是多么了不起，朴素的语言里含著至深的哲理。「只有洞察世情的智存，才能在如此细微处，表达出如此恢宏的道理。」事实上，敲开蛋壳的权利回归，往往要通过金字塔高出许多级别的上司才能实现。连队士兵的「敲开蛋壳权」是通过大军区最高军事首长轻轻松松地实现的。而宁夏农民「敲开蛋壳权」是通过宁夏政府实现的。财政部决定推广宁夏把「敲开蛋壳权」交给农民的做法，无非是为了让全国农民吃到国家补贴这个完整的「蛋」。

　所以说，只有把敲开蛋壳的权利交给农民，农民才能真正享受到国家的惠农政策，才能真正地感受到政府的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