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雪的冬天对于北方城市来说总归是缺少些诗意。其实，即便是有雪，要在我的感觉里找到诗意似乎也很难。很多人说，情绪低落的时候，写诗是一种最好的宣泄手段。问题的关键是你得懂得什么是诗。我的学历不低，文化也不算少，但是对于诗歌这种东西却从小免疫。

以往的元旦，三天假期里除了偶尔买菜，我多数时间是窝在床上或者趴在电脑前。生活单一而无声色，却不觉得无聊。而今天，我的床被南小北占领了，我也没有在电脑前打发时间的念头。想来想去，还是到外面去吧，家里这个难惹的丫头一旦醒来，我的耳根子就很难清净了。

一推开楼道的门，冷气直逼过来，我连个寒战都没打出来，就被冻僵了。不过，麻木的大脑一下子清醒了。温暖有时候会令人迷失，而寒冷，却常常激发一个人的抵御能力。

下楼时忘了带车钥匙，懒得回去取，索性上了公交车。因为没有思想准备，也没带零钱，站在门口翻了半天口袋，直到司机不耐烦地提醒：没零钱下车，别堵门！她的话音刚落，我从口袋里摸出一张五元的，塞进了投币口。公交车上的人不少，扶手冰冷，垫着袖口扶上去，算是站稳了脚跟。身边是一堆小情侣，紧紧地搂抱着，女孩子时不时在男孩子脸颊亲一口，男孩子专注地稳住身体，郎俊的脸上透着刚毅。

我刚毅不起来，换了个地方，站在一个老太太身边。老太太捂得很严实，露出的眼睛盯着身边座位上假寐的小伙子。小伙子耳朵里塞着耳机，像是听着什么歌曲，脚随着就走打着拍子。我想，如果南小北在，肯定会把他揪起来给老人让座。这样的事情她没少干。

车窗被冰霜遮得严严实实，看不见外面到了什么地方，公交车不报站名，乘客却能很准确地判断该在哪里下车。我本也没有目的地，索性由着车前行。一名中年妇女挤了上来，贴着我站着，手里拿着手机，大声地说话。她像是在指责某个人，越说声音越大，好像压抑不住怒火，令人心烦意乱。

这时候，车停了下来，我赶紧下车。耳边骤然清静，心里放松了一些。抬目四望，发现这里竟然不曾来过。手机响了，是南小北的电话。不想和她啰嗦，便挂断了。可是，手机却像南小北的性格一样不依不饶地响着。无奈，接了起来，南小北没睡醒的声音说，姐夫，你怎么不叫我，你不是刚和我姐分手就给我找新姐了吧？我不愿意说一句话，只是听她唠叨着。她也不介意，说我知道你今天心情肯定不好，就像头一天喝醉酒第二天身体不舒服一样，告诉我你在哪儿，我找你去。我挂了手机。南小北没再打电话。

手脚已经冻得麻木了。节日的气氛很浓，人们的表情也很喜庆。漫无目的，一直往前走，能直行绝对不拐弯。远处，是铁路桥了。铁路桥高于城市的街道，算是一处制高点。

踏上枕木的时候，我看见远处衣袂飘飘。这大冬天的，衣袂飘飘确实是一处景色。和南小楠恋爱的时候，我们常常会到这里来，依着桥栏杆，看桥下车辆行人，指指点点，打发恋爱的时光。如今，桥下依旧风景依然，而人的心境却了无幸福。

这时候对旧时的回忆是难免的，我不时地打断那些美好的回忆，越是美好的回忆，越会令人伤心。触情生情这个词在和我的回忆进行着对抗，前者总是很强势。

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人，没有回头，便知道是南小楠。她的身上有一种特有的芳香，不是人工添加的，是自然的芳香。我说你也来这里和往事告别了？她没有回答我。我说，有一年元旦，你把我从被窝里拉出来，强行拖到这里，说让我回忆我们的过去，增加对你的感情。南小楠这才说，那是从书上看到的，想试试，没想到对你不管用。我说，书上的东西，都是作者想象的，并不是治百病的良药。爱情是没有教科书的，没准写书的人便是个单身。

南小楠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听见脚步声渐渐远去了。我回过头来，望着衣袂飘飘的南小楠，她依旧那样美丽。

目送这份美丽走远，再次望向车流。

这真是难以割舍的分手。

一双手从后面伸进我的两边口袋，一个身体贴了上来。南小北还是找来了，一定是问了南小楠。

我说，去陪陪你姐。南小北说，在失恋面前，女人比男人坚强，我还是陪陪你吧，你站这么高，我担心你想不开。我说我不会那么绝望，活着可能会发生奇迹，没准你姐还会回来，死了就是绝迹了，你姐回来我也看不到了。南小北傻笑，说你倒是活得挺明白，那你为什么不和我姐说这些话？我说在你姐面前，我的智商情商都会受到影响，就是有话也说不出来。你姐就是我的克星。

南小北在这样的地方是呆不下去的，她总是嘲讽我和南小楠会喜欢到这样的地方来。我的回忆被南小北拉扯进一辆出租车。南小北说，中午她的朋友们有场聚会，让我做护花使者。我知道拒绝不了她，也就随她去了。

这是一家很普通的饭店。我们进来，找到她们聚会的雅间。现在是上午11点多，雅间里还是空的。我不太想和南小北多说话，一旦勾起她的话题，她能把人烦死。可是，她却不能住嘴，不断地说着我知道的和不知道事情，也介绍了她的几个好姐妹。我基本上什么也没记住。南小北一边和我说着话，一边点了酒菜。

人三三两两地进来了。等人齐了，南小北给这群分丫头介绍说，这是你们男朋友，我的姐夫。你们谁也不能喜欢，不能和我抢。这群疯丫头的性格竟然和南小北差不多，也就男朋友姐夫地叫。头一次这样被一群丫头围绕着，我有些不知所措，我这年龄，和她们多少有了些代沟了，又和她们不熟悉，很是尴尬，却也来不及烦恼了。

几杯酒喝了下去，这些莺莺燕燕们便轮番和我喝酒，我也不拒绝。等到南小北酒驾，我已经酩酊大醉。

醒来时已经是午夜时分，却怎么也回忆不起中午的情形。

过了一会儿，南小北穿着浴衣走了出来，妩媚地一笑，说，姐夫，我们那几个姐们都夸你很男人，喝酒从来不拒绝。我说我都忘了。她说，你可真是没良心，我们四个人才拖得动你，把你送回来了，临走你还感谢人家呢，睡一觉竟然忘了？

我问，你今晚总该回家了吧？南下北说，我又不影响你什么，你一个睡觉，赶我走干嘛，我姐走了，你对我就不好了？你不是这样的人吧？我没力气和她拼智慧，躲进浴池里，把自己泡在水里，稀里糊涂地有睡了一觉。醒来，见南小北像小猫一样蜷在沙发上睡着，给她盖了盖被子，回到卧室，又想起南小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