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太后的爱意柔情(中)

我与冯太后（6）

   “大约一个时辰过后，突然有人在大殿后门喊：“皇帝陛下驾到！”群臣一阵惊愕，百余双眼睛由前殿正门齐刷刷地转向大殿后门。只见十二岁的皇帝拓跋弘身穿黄龙袍，头戴垂旒漆纱笼冠，精神抖擞，气宇轩昂地从羽屏后走上来。冯太后身穿箭袖束身长裙，面无粉黛，发不做鬓，也无饰物，俊秀的脸庞冷若冰霜。她扶着拓跋弘坐到御座上。冯太后从容不迫地向阶下文武群臣扫了一眼，不慌不忙地对李奕喊道：“请丞相乙浑进殿。” 李奕的话音刚落，四个皇宫禁军用一扇门板将乙浑从后门抬进大殿，放到文武群臣中间的空地上。大臣们看到躺在门板上乙浑的尸体，个个瞠目结舌。

    冯太后坐在椅上，用手指着乙浑的尸体，猛地厉声说道：“众卿听着，这就是图谋篡位者的下场!”原来，冯太后昨夜趁乙浑要水喝之机，在水中下了毒药。

    站在两厢的文武群臣不约而同地跪倒在地，齐声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毕，冯太后没有让群臣平身，依然坐在那里，泰然自若，从容不迫地宣谕道：“先帝在天之灵昨夜驾临太华殿，只因社稷倾危，新君年幼，诏谕本后临朝听政，辅佐幼主共保国祚，有敢抗旨者，定斩不赦！”

    听着这威严的声音，望着被诛除的乙浑，文武群臣无不慑服。忙又连连叩首山呼万岁。

    昨天，这位温柔、贤惠、善良、险些自悬的弱女子，今日却变成了力挽狂澜、叱咤风云、主宰社稷的巾帼女杰。

    一场风暴过去了。

    夜的帷幕笼罩了平城，殿宇鳞次栉比的后宫被夜的海涛淹没。

    太华殿内，悬在空中的宫灯都熄灭了，只有方杌中央亮着一盏铜制孔雀油灯。冯太后和今天刚刚被任命为中领军兼詹事的李奕，隔着方机默默无言地相对而坐着。殿内悄然无声，他俩几乎都能听到彼此的心跳的声音。

    突然，殿外传来一阵清脆的木鱼声。

    两个人的心几乎都震颤了一下，不约而同地抬起头互相望着。

   ‘三更了，我该走了。’李奕低声说了一句。

李奕并未起身，屁股象被胶粘在凳子上。

    冯太后也没吱声，只是用眷恋的目光望着他。三更了，按理说他该走了。可是，此时此刻一旦他离去，她的心好象也将被带走似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了。她明明知道，今天她亲自任命他中领军，执掌宫廷禁军大权，随时出入后宫，朝夕可得相见。但是今天晚上，他一旦离去，失落的恐惧象一只巨手紧紧地攥着她的那颗心，使她感到痛疼难忍。直到今天她才感到，坐在对面，相识两年之久的李奕已经严严实实地把她的全部占据了。她深情地望着他，觉得他是一座耸入云端的高山，那宽阔厚实的胸脯，象一块坚硬的盾牌，象一片绿油油的草地，象一张温柔舒适的胡床。她想起被气死的丈夫拓跋浚，虽贵为皇帝，却连自己的妻子都无力保护，真是窝囊废。而眼前的这位李奕，她相信，他会给她作为一个女人所需要的一切。想到这里，那历经苦难煎熬至今还在流血的心似乎被一种充满温馨的情愫所抚慰。

   ‘你……’她终于想打开感情的闸门。可是，话到嘴边，却又不胜娇羞和充满恐惧，终于没敢说下去。

    李奕一直被她眼里燃烧的火焰和充满光华的美丽脸庞所吸引、陶醉。这一声‘你’字，使他蓦然惊醒，以为自己的失态使太后对他下了逐客令，便忙说‘太后，我是该走了。’这时，他终于抬起身，无限眷恋地望了太后一眼，低下头向殿门走去。

    当他刚走到殿门口时，忽听背后传来冯太后一声低沉如梦的呼唤：‘李奕！’他忙停住脚步，车转身子看到冯太后轻轻地移动着脚步，缓缓地向他走过来，说：‘过几天，你能偷偷带我去一趟武周山吗?’

   ‘那有什么难处？可你到那里去干什么？’

    冯太后没回答。

    半月后的一天，李奕陪着乔装的冯太后来到地处平城西郊的武周山。山的南麓是绵延数里的陡峭石崖，人称云冈。

    冯太后与李奕来到云冈脚下时，这里是一片丁丁当当锤敲钎凿岩石的声音。

    原来，北魏在平城建都后，便开始崇尚佛教，到了武帝拓跋焘时，听信汉人司徒崔浩的建议，焚毁佛寺，强迫僧人还俗，即历史上有名的“太武灭佛”事件。冯太后的丈夫拓跋浚称帝时，又开始笃信佛教。为了表示虔诚，遂于登基第二年(兴安二年，公元453年〉便命令一位名叫芸曜的名僧率领大批石匠在这里开窟前镌佛，经历了十三年，到他去世时，已经在这开出四窟佛像。

    李奕陪着冯太后依次游览了已近竣工的四窟。第一窟内是面目清秀的佛教创始人释迦牟尼像，第二窟是交足坐于须弥座上的弥勒像，第三窟是释迦牟尼的立像，第四窟为释迦牟尼坐像。每窟中除中间矗立一座巨像外，洞壁四周密密麻麻镌刻着数以千计的佛龛和飞天、力士、罗汉等，形神逼真，栩栩如生。

    走出第四窟，冯太后来到邻近一片高数丈的石壁前，仔细勘察一阵，便在那里久久伫立。

   ‘太后，你在想什么?’李奕问道。

   ‘陛下生前曾对我说，等他驾崩之后希望后人也能在这里为他开窟造像。我看这片石崖质地甚好，想命芸曜大师在这里为陛下造像，以了他生前之愿。此窟要比前面的四窟宽阔，像要比前面的四尊更宏伟，更高大。’停了片刻，冯太后看着李奕问道：‘你明白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李奕似乎明白她的心意，轻轻点点头说‘太后只要下道懿旨就是了。’

    冯太后转过身，面向石壁停立一会儿，然后跪到地上，双手合十，微闭双目，在心中轻轻地说：‘陛下，你这么早离我而去，如今我虽为太后，但我毕竟是个女子，而且，只有二十二岁，你能饶恕我吗？’

    倏地，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那水晶似的眼里涌了出来。

    这时，李奕也虔诚地跪了下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