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昱
王澍的“瓦园”,用充满诗意的方式,探索了当下背景下本土设计师的发展脉络,这个作品的亮相,连同几个国外展馆对当下中国城市问题的关注,共同构成了国际建筑舞台上的中国热潮。这个热潮将在未来很多年内影响中国乃至全球的建筑世界,因为一种外向的能量与数量的爆发,和一种内向的精神与语言的生成,正在中国同时而又持续地发生
2006年威尼斯的建筑双年展开幕,意大利馆以上海城市鸟瞰图作为展馆墙纸;匈牙利馆门口用中文写着“匈牙利欢迎你”;丹麦馆把自己的展馆用绿色纱网包起以仿照中国的建筑工地,并赠送带有“协同进化”字样的环保袋,而所谓“协同进化”,其实是丹麦人对中国问题的研究以及对中国四大城市(北京、重庆、上海、西安)的未来发展所作出的可能性方案、同“中国”关联的剧情也许并未宏大到振聋发聩,但种种迹象表明,一种“中国式生存”的复兴时代已经来临。
更加出人意料的是,在双年展开幕后,建筑规划出身、后来开始跨界搞艺术的米丘,获得了主办方颁发的艺术及建筑杰出贡献奖……在这样的发生在威尼斯的“中国热”里,首次以国际馆名义出现的中国馆,该以怎样的方式呈现中国的建筑状况和主张?
诚如范迪安所言“‘中国馆’的出现,标志着中国当代建筑进入国际建筑最重要的展示空间,和国际建筑界进行直接交流。”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注定会引起关注并被载入史册的任务。,
当范迪安和王明贤一接到策展任务时,他们立刻想到了正在杭州监工浙江美院象山校区建设的王澍。于是,在威尼斯的中国馆基地“处女园”上,一个被叫做“瓦园”的事物开始了它的生命。6万块来自中国的旧瓦飘洋过海运到威尼斯,包括王澍和他的夫人陆文宇在内的六个建筑师和三个工匠,亲手用竹篾建起一面800平方米的侧斜瓦顶,再以一条曲折的竹桥将人们带上瓦顶;在一侧的竹材长廊,油画家许江创作的一组关于浙美象山校区的油画陈列其中,构成了“瓦园”空间中的艺术发言。
这个介乎于景观、装置、雕塑与建筑的作品,立刻在威尼斯引起了全球建筑及艺术界人士的瞩目,而对王澍本人而言,虽然“瓦园”在他的2006年工作中的重要性,绝对比不上他那已进入结顶前夕的“象山二期”,但是它的完成,却是他个人建筑理念与实践的一个里程碑。因为这个作品令他获得了他所看重的一位山水画家朋友的评语“简淡雅正”。而“简淡雅正”这四个字所代表的,正是王澍一直以来所要走进的世界。他,在经历了过去20年的建筑实践与摸索后,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在中国新建筑师行列里,王澍是个特立独行的异数。“以古法做建筑”,代表的不是盲目刻板的保守立场,而是通过重新走通中国传统营造的正脉,开拓中国式营造的今天与未来。所以,那些认为“瓦园”过于诗情画意而脱离了中国当代现状的观察者,实在是稍稍有些没有读懂王澍。这位建筑系教授经常在家研读《论语》、《营造法式》,并且勤于山水画、古琴与书法,他通过他的建筑与建筑以外的东西所做的,是研究与探索中国建筑的语言、形态和精神,威尼斯的“瓦园”作为这个尝试的,可算是个分水岭般的阶段性成果。
具体而言,“瓦园”的800平方米景观,可以看作是浙美象山校区8万平方米的缩微,也是王澍正在倾注的宁波慈城旧城“修补”工程的实验。六万片来自旧房拆毁的青瓦,代表了文化记忆的继承,以及中国传统的“循环建造”方式的继承,是记忆收存与资源节约的合二为一。由建筑师与工匠用“手工”而共同完成的工作方式,令建筑师重新直接接触到料与建造,这种接触是受西方教育成长起来的新建筑师所没有的,却是中国式古法建造的传统。王澍通过这种方式,对丢失了中国建筑正脉的建造方式进行重建,对处于快速剧烈变化中的中国人所丧失的家园感进行弥补,归根结底,是一种将方法与精神合在一起的中国式生存的复兴。
王澍以他的“瓦园”,用充满诗意的方式,探索了当下背景下本土设计师的发展脉络,这个作品的亮相,连同几个国外展馆对当下中国城市问题的关注,共同构成了国际建筑舞台上的中国热潮。这个热潮将在未来很多年内影响中国乃至全球的建筑世界,因为一种外向的能量与数量的爆发,和一种内向的精神与语言的生成,正在中国同时而又持续地发生。
瓦园:沉思与反省之地
当下的中国,正以其城市的急速膨胀和建筑的大量兴造为世界瞩目,无可比拟的速度和规模是其基本特征,世界上没有其他地方有如此大量的城市和新建筑在同时建造中。
伴随这个过程,城市的传统结构和生活方式全面瓦解,碎为残片,新的城市和建筑如潮水涌现,尽管这种状况包含着令人振奋的发展活力和可能性,但其基本状态呈现为中国以外的某种来源的简单复制,这些来源的混杂,替换的频繁与建造的粗略犹如商品消费,各种躁动不定的创新试验掩盖不了城乡文化根源性事物的流失和一种深思熟虑的扎实工作的旷缺,人们已经很难用一种相对清晰的格局和品质来介定中国城市及建筑的文化身份和地域特质,在国际建筑界,以本土营造为根源的中国建筑师的声音始终是缺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