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 贰零零捌年玖月貳拾壹日

    他坐在我们的对面，笑得好灿烂。脸颊上粘着嘉嘉带来的青蛙小贴纸，旁边的板凳上放着刚才吃到一半的小米粥。

笑容灿烂的冯钊 by CYH

    这是一次迟到的笑逐颜开。之前一天，大家分成两拨去周边的村里家访。想着能多走点山路，我便选择了路途遥远的那组。倒也确实见诸了此行以来最为迤逦的风光。离镇大约两三公里的山脊上，便可眺望到翡翠般清澈的几字型河湾，以及鳞次层叠的葱郁梯田。不过与此同时，所访皆非自己班级。模样都不甚记得，更莫提内心的沟通了。

翡翠清澈的几字湾

    及至晚上交流心得，才发觉有大事件。“我们这组有个孩子是你们六年二班的。没有看见你和嘉嘉，便特别地失望。问一句答一句，腿还一直紧张地在抖。”

    他们说，那孩子叫冯钊，个子小小的，脸总是严肃地板着，好像从来也不曾笑过一般。家境也不是很好，放学了还要帮父亲去山崖上放牛。我在脑海里仔细搜索了两遍，只记得是坐在进门的第一排座位，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上课也不爱举手，就和这个班的很多同学一样。

家访路上的晨雾

    于是第二天一早，决定还是再去看看他。空气里满是濛濛细雨的味道。薄雾中，初晨的山岱正一点点露出小半个清朗的脸。

    没走出多久，迎面遇见一个裤管高挽的中年人。右手斜拖了一把花雨伞，左手正挥舞着手里树枝，把四头壮实的牛围拢起来。原来竟是冯钊的父亲。脸上憨憨地笑着，说正打算赶牛回家。

    到家的时候，冯钊还自蹲在里屋的板凳上，喝粥看电视。瞥见我们来了，飞也似地冲了出来，把缺了角的陶瓷碗甩在一旁，先裘老师嘉嘉老师的小声问候着，旋即又跑回屋里，七零八落拎了好几个小板凳出来。

其实是个内向而乖巧的孩子。我们随便起个头，他便会低低沉沉地应下去。眼睛一直羞涩地盯着双脚，却又能从四周的气场里分明感觉出浅浅的欣喜。

冯钊的父亲和牛

    如此这般来回了几次，他的话匣子有些打开。先教我们怎样在门口水流湍急的河道里游泳抓鱼，又就着他们家上窜下跳的猫咪，开始大谈猫和老鼠，“有一次我抓住了一只小老鼠，就把它的腿和大老鼠绑在一起，然后再放我们家的猫出来，一下子就逮到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小老鼠跑得慢，连累了大老鼠；而且两个老鼠还经常往不同方向跑，结果哪里也去不了。呵呵。还有一次啊，我......”直到这时，我才发觉他原来是那么爱笑。

独自抚养同学甲的憨厚爷爷

    “那一天还是假期，有五个老师来到了我的家。我正在吃饭，老师便问我冯钊住这里吗，我说是的，我就是，我便把饭碗放在了一边。我的老师说，你吃你的饭吧，我说我不吃了。老师在问我问题，我就回答。老师们要走了，我很难过，因为我有一点儿不舍得他们走。”

    临走的时候，同学们送了了本留言薄给我。这是最珍贵的礼物。在冯钊的那页上，我找到了这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