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鸡头、母鸡头，不在这头在那头。——儿歌

1
我在摇篮里。摇篮像一只小船，妈妈的手摇动着。我仰面躺着，看见天空也摇动着。天空是一只大摇篮，云朵是睡在里面的孩子。风一阵阵吹来，那是妈妈温柔的手吗？

2
一只鸟在天上飞。它的翅膀张开，像我的两只手掌。它的翅膀在空气中拍打，我的两只手也不停地拍打。它叽叽喳喳地叫着，我也跟着哇哇怪叫。它的翅膀拍打着空气飞走了，叫声听不到了。我呢，两只手正拍打着手推车，妈妈就把我推走了。于是，我也不叫了。

3
妈妈把我推到一棵树下。树叶的影子落在我脸上，怎么躲也躲不掉。我的身上也有好几块。我开始在车里滚来滚去。最后我肚子朝下趴在了小车里。我看不见树叶的影子了。这时，我想我把树叶的影子弄掉了。可当我举起两只小拳头时，却发现每只拳头都攥着一片树叶的影子。

4
一个人挡住了我看屋顶上的草。我开始大哭。一边哭一边怒视着他。他弯下腰，伸出两手想抱我，我坚决不让他抱！于是我在空中愤怒地挥舞小拳头，把他的手打跑了。后来，妈妈把我抱起来。她把我搂在怀里，我的头比她还高。我开始笑了，因为我又可以看见屋顶上的草了。

5
门开着。我看见一只猫在捉一片飘在风中的羽毛。猫是黄颜色的，它的身子紧紧地贴在地上，然后对准空中的羽毛猛地一扑。但落空了。这时，羽毛离地面越来越近。猫伸出一只前脚触碰了一下，羽毛就粘在了它的爪子上。猫害怕起来，开始跑着、跳着，想把这片羽毛甩掉。它跑着、跳着，不一会就到了我的小车边来了。它的爪子在我的小车上扒了几下，小车颤动着。我害怕极了。但很快小车就不动了，它也走了。那片羽毛粘在了我的小车的轮子上了。

6
我不知道自己是谁。我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妈妈还没有给我起名字。现在我是一个没有名字的小孩。不过妈妈一会叫我“宝贝”，一会又叫我“臭蛋”，还叫我“捣蛋鬼”。鬼是什么东西？我是鬼吗？可一个比妈妈高半头的男人非要叫我××。我觉得××这个名字难听死了。他一叫我就狂哭。

7
我看见两片树叶在天空打架。它们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好玩极了。于是我就咯咯地笑了起来。我用指尖指指这片，又指指那片。后来干脆把手指咬在口里。边咬边咯咯地笑。妈妈奇怪地望着我，她不知道我为什么笑。

8
我饿了。我吮吸自己的大拇指。我非常认真地吮吸自己的大拇指。我十分贪婪地吮吸，不时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我以为这是妈妈的乳头。可是，我一直没能吮吸出奶汁来。于是我就伤心地哭了。妈妈听到我的哭声，把我从小车里抱起来。她把我搂在怀中，掀起衣角。我看见真正的乳头了，兴奋地扑上去，紧紧咬在口里不放。我贪婪地吮吸着。我一边吮吸一边用眼睛滴溜溜打量四周。我怕别人把这么好吃的东西抢走了。我要加倍地小心才行。

9
火。妈妈一只手抱着我，一只手拉动风箱。火在灶里熊熊燃烧。火在跳舞，我想。木柴发出劈劈啪啪伴奏的声音。妈妈的脸被火映得红通通的，很好看。我的脸也被映得红通通的，也很好看。妈妈又填进一根木柴，这是最后一根木柴。等它烧完之后，灶里就只剩下一小堆一小堆蓝色的火苗了。火苗颤抖着，好象怕冷的样子。于是我也觉得有些冷了。可就在这时，妈妈把我抱了起来，她掀开了锅盖。一股热气腾腾的饭香扑在我的脸上，我又觉得暖和了。

10
我可以爬动了，可是我哪儿也去不了。因为我刚爬了一点点就被我的小车挡住了。我恨透了这辆小车。它就是我的监狱！我对着妈妈哇哇喊叫：放我出来！妈妈，那么理解我的妈妈竟然也没能听出来。她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把我抱在怀里。她没有把我放在地上。我生气地捶打妈妈，但妈妈却笑着吻了我。

11
妈妈把我放在一张宽大的床上。床单上盛开着大朵大朵的花。我不知道是什么花。我的头昂着，小屁股撅着，在花中爬行。我咿咿呀呀兴奋地说着什么，这可是我的第一次爬行啊。我已经爬过五大朵花了，于是我得意地向妈妈眨巴眼睛。妈妈在床的那边站着，手里摇动着一只红红的苹果。那只苹果一定很好吃。我加快了速度。我要把苹果抓在手里。于是我就盯着苹果前进。苹果终于在我眼前了。我抬起一只下手去抓苹果。苹果太滑了，没有抓住。我的身子却要从床上掉下去了。但我怎么可能会掉下去呢？妈妈早就做好了准备，只见她的两只手掌在我的身下轻轻一托，我就在她的怀里了。那只红红的苹果正在我的嘴边。

12
我咬这只苹果。我没有咬住这只苹果。它滚圆滚圆的，我一咬就从口里滑走了。我还没有牙齿，所以我只咬出两道浅淡的痕迹。妈妈仍故意用苹果逗我，让我咬了又咬。但我一直咬不住它，它一次又一次从我口里滑走。我咬累了，再也不想咬了。我烦透了！我闭着嘴巴死也不肯咬了。妈妈还再把苹果放在我的嘴边让我咬，我的身体开始挣扎了，脑袋向苹果顶去。妈妈一不留神，苹果被顶落在地。它在地上滚了好远才停下来。妈妈把它拣起来，在厨房里洗净，放到盘子里了。盘子是白的，苹果是红的，都很好看。

13
我当然知道——我家院子里的那棵树是长着圆形叶片的。树上还有一只知了不停地叫。声音十分刺耳。我赶不走它。我也不想赶它走。我喜欢听它叫。我有时会大声喊起来，想和它一起叫。可是我一喊，妈妈就会以为我要哭了，就赶紧把我抱在怀里，身子摇晃起来。我在妈妈的身子里晃动起来的时候，眼睛仍然望着门外的圆形叶片，努力寻找叶间的知了。我没有看到它。妈妈抱着我向门外走去，脚步声在树下响了起来。知了听见了妈妈的脚步声，停止了鸣叫。它们害怕了。其实它们根本就没有危险，妈妈即使跳起来也够不到它们的。不过，它们的担心还是有理由的，因为妈妈一听见知了叫的声音，就会头疼似地皱起眉头。如果妈妈头疼厉害的话，我想她会从门后抽出一支竹竿打跑它们的。现在它们一听见脚步声就停止了鸣叫，这说明它们还是十分乖巧的。它们是懂得看人脸色行事的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