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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博旗的孩子

(2010-10-14 12:23:44)
分类: 批评视角下的潘洗尘

                                恰博旗的孩子
                                 ——诗人潘洗尘印象

                                                        李琦

    早在二十多年前,脸上尚有青涩的大学生潘洗尘就已经是诗坛名人了。有人打听他,有人拜访他。我的小校友、小师弟、又高又瘦的男孩子潘洗尘,头发立着,衣领有时也立着。他像一根火柴,走到哪都擦出光亮。上世纪的八十年代,那真是诗歌的黄金时代。不安心上课的洗尘,东奔西走的《大学生诗坛》之旗手,明明“不务正业”,却因为诗歌上的名声给母校带来了荣耀。那时的老师,真是善良正派,爱才心切。从系主任到校领导,竟然都用亲切的目光看着这个出格的学生,并给予欣赏和关照(作为知恩图报的人,多少年后,洗尘没有忘记这一切)。那个撺掇起一帮人“看海去”的大学生诗人潘洗尘,自己不是饮者,却让很多人痛饮了“九月初九的酒”。心怀浪漫、能量超常的他,毕业后当了记者,有了常人眼里羡慕的一份职业。可不久他就撇下了公职跃入商海,先南下而后又北上。少年成名的诗人渐渐成为商界精英,似乎已经淡出诗坛了。忽然,说时迟那时也不算太快,急转身,他一个猛子又扎了回来。商界里的潘总,变成了诗坛的焦裕禄外加孔繁森。真是应了我数年前的一个判断:鱼儿离不开水,洗尘离不了诗歌。一场场尘世的秋风,没有带走他骨子里的纯真。当年扩张感极强的毛头小伙,江湖飘泊,变成了一个逐渐向里收紧内敛的人。今天的他,诗歌越写越好,人越活越素净。一个诗歌信徒,一个故乡的赤子,一个视挚友为亲人的深情者,一个自觉自愿在诗歌里修炼的人。 
    我几乎读过了他近年来写下的所有诗歌。从人到诗,我真是觉得他发生了蜕变。少小离家的洗尘,在见识了花花世界之后,穿越了尘世浮华,越来沉潜,越来越安静。他知道该抖落的是什么,该珍惜的是什么。我甚至发现,这几年,由于对简朴生活的倾心,连他的长相都发生了变化。相由心生,这或许和他选择的生活方式有关。线条简单的日子,日益安宁的内心,再加上经常见到父母双亲的放松和舒展,让他脸上的线条比从前柔和了。关注他的人会发现,这几年,洗尘虽是依旧为中国诗坛操心,办刊物,搞活动,事事关乎诗歌,但是,面对着总有热闹上演的诗坛,他选择了向回走。
    向着辽阔的松嫩平原,向着有炊烟和乡音的故乡,脚步靠近的是家乡的门槛,心灵进入的是诗歌的殿堂。这样的选择让他心神安稳。质朴的生活,启发了他自然的思维。他每天长时间地凝望窗外,望着一望无际的原野,望着遥远的地平线。这种凝望其实也是一种精神姿态:沉淀的更为沉淀,上升的次第上升。渐渐地,他获得了一个诗人最重要的加持——从日常性里看到了神性,从生活中领悟了哲学。
秋高气爽  这是一个怎样的季节
所有的农作物  都在
伺机暴动  收割机没有履带
一样可以把稻穗碾掉
多少个日子  多少万物挣扎着
都抵不上这一个词的分量
    这是朴素却暗含张力的诗句,简洁却紧攥着内心的情节。如同雷平阳笔下的云南一样,洗尘的笔下,出现越来越多的是辽阔雄浑的黑龙江大地。尤其是那名叫“肇源”的地方,如今已经成为诗人的心结。肇源,洗尘的故乡,位于黑龙江省西南部,有松花江、嫩江两条大江流过,是金太祖“肇基王绩”之地。这里水天苍茫,鸟飞鱼游,文化遗址密布、有积累了几千年、表面平静却极为深厚的文化底蕴。那种东北大地独有的苍凉和寥廓,那种将时空浓缩的日常生活,正在成为他今天创作的背景。尽管,他在哈尔滨度过青春时代,这里又是他公司所在地,有各路友朋或熟人。可对于这座城市,他并无多少深情。作为生于斯长于斯的“哈尔滨主义者”,我经常为此和他唇枪舌剑。但是,在我心里,他的不擅机巧,他对故乡那种近于执拗的热爱,他的唯肇源为上,都是让我欣赏并敬重的。我知道,“肇源”于他,已经不止是地理位置上的家乡。那是一种象征,一个心灵空间,一个已经具有符号意义的精神高地。诗人潘洗尘,把自己变成一颗种子,随风飞旋一阵以后,又落在黑土地的怀抱里,从此安心地生长。在这里,亲人在侧,乡音缭绕。他知道身边的一切都是可靠的。推开门窗,就能闻到土地的气息。抬起头来,就是蓝天白云。他用镜头、笔墨、用眼睛和心,记录春去冬来,记录那些西红柿、黄瓜、茄子、小动物们的今生和前世。一点一滴,他安静地感悟这土地上的繁衍生息、山川风物,并用朴素沉稳的文字,徐徐写出这些事物的气息与温度,写出对季节、农事、时光、生命、死亡,这些古老恒久主题的思索和感叹。
    这是有方向的写作。和那些没有重量的文字、浮萍一样的写作者比来,这样的写作昭示了一种意义——不再注重事物的表面,不会再为显出卓尔不群而弄出花哨和名目。这个不愿失去故乡的人,正在用自己的写作,说出根基的力量。在“整个秋天”的“每个清晨”,他“都要花上几个小时时间/注视窗前的这片稻田 / 直到正午的阳光  翻滚着/打在稻芒上/这时  我的心里就会有蒸气/溢出来  正是眼前的这片稻田/教会了我/怎样与土地相处”。正是在这样的情境里。诗人潘洗尘,会在内心深处“突然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也许是1963年的那个秋天娘错生了我/我原本就应该是一颗稻穗 /一株西红柿/一颗小草/或一只小狗”。单纯、自然、细微之处意味深长。《秋天悼亡曲》《我原本就应该是一颗稻穗》《盐碱地》等一系列诗都是这样的诗歌。表面上写的是时光流转,大地物事,笼罩其中的却是深沉的命运感,是冲淡之处的悠远。
    “诗人的天职是还乡”。这是海德格尔说过的一句深有意味的话。当别人试图把自己的活动范围越画越大时,洗尘却有意把自己生活的圈子逐渐收拢。他在向内的生活中明心见性。他越来越不喜欢诗坛的热闹,之所以做了那么多事,是因为对诗歌的忠诚。这几年,只要办完手中的事,他是得空便回乡。好像只有默默地坐在窗前,呼吸着这偏远之地清冽的空气,他才能更好地梳理自己的生活和心绪。而随着活动空间有意的缩小,他心灵的视野却逐渐阔大。正是这些乡居岁月,让他写出了一首首好诗。情感的浓度,思索的深度,生活的简洁和精神的丰盈构成了一种错落和谐之美。我们看到一支真诚的笔在写出故乡的山河草木,写出大地的生灵和生命。他如此喟叹岁月和时间——
坐在去年的窗前  看过往的车辆
行驶在今年的秋天
我伸出一只手去  想摸一摸
被虚度的光阴
    《恰博旗叙事》可以说是他献给故乡的一条哈达。恰博旗村,平凡、普通,却是一个诗人生命开始的地方。他用看上去轻缓的笔调,写这块土地上的活色生香、繁衍生息、过往与现在。他用诗歌,把那些游走在民间的普通人抱拢了起来——小学校长陈立本、王清录王二先生、风餐露宿的张连祥……他们都在洗尘的诗行里向我们走来。如见其人,如闻其声。我们甚至和诗人一样,在“在他们的衣袖上”,闻到了小城里那些祖祖辈辈“完全相同的气味儿”。这些卑微的、朴素的、野菜一样遍及人间的生命,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人民。发生在他们身上的那些个体的不幸,让诗人潘洗尘思考到人类生存普遍性的悲剧。“它让我突然懂得  有些东西/我们不仅需要重新记起/而且再也不应忘记”。
    那些和他生命曾有过关联的女孩,出现在他的诗歌里,形成密集的意象:“她们都比我只小一岁/却分别在/16岁/17岁/18岁/19岁/爱上我/她们是伙伴且个个面容娇好/我想  那一定与松花江有关”。他的笔触碰到这些曾经花瓣一样柔软姣好的女孩,就仿佛有了轻轻的震颤。在他的眼里,被命运抛到低处、被世人用别样目光注视的姑娘“真的很美  美得就像台风过后/被暴雨洗过的石斛花/从容而又舒展”。而且“不管世人/用怎样的眼光看你/ 以及/你谜一样七年的南方生活/但我要告诉你  乔乔/与七年前  那个搭过我车的/不喑世事的小姑娘相比/我更喜欢现在/喜欢一定历尽了风吹雨打的你”。倒叙式的书写在这里,是这么适合表达来自心底的疼惜,以及对于生命的痛感。这些诗歌,还原了生活,流露的已不仅仅再是对异性的爱怜。深情之外,唏嘘之外,呈现了暖意、悲悯和伤怀之美。
    这些关于故乡风物的诗章,让我想起了萧红的《呼兰河传》。洗尘其实也是用自己的诗,为故乡做传——长大成人,甚至算是衣锦还乡了,可忧伤的诗人,还是那个恰博旗村的孩子。他的眼睛不再清澈,却填满了忧虑和悲伤。这块土地上充满生机的物事,生命的色彩和悲凉,命运的无常和无奈,北国小城的温暖与萧索……在他的笔下清新而沉郁地展现着。而这些用心灵喂养的文字,反过来,又赐予他一种力量,让他呈现了元气充沛的气象。这些诗,就像北方大地上的庄稼一样,健康,结实,无需招摇,带着成熟后的沉静风貌。
    好多次,朋友们在一起说话聊天,不经意间,我都看到了洗尘在默默发呆。散淡的忧伤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迹。他在想什么呢?一声呼唤,回过神来的他会明亮地微笑,纯真甚至憨厚。可这笑容浮现前的瞬间,他泄露了内心的寂寞。入世、避世、伤世……诗人潘洗尘不打算再背叛自己,他越活越真实,越活越苍茫。这个多情的、写下过温柔的《女儿你的美丽是父亲眼中唯一的花朵》《告诉儿子》却迄今没有做过父亲的人,这个在白洋淀村庄里,看到小孩子就要搂过来、抱起来照相留念的人,其实并不快乐,他非常孤单。惟其如此,他“看着小小的秧苗一天天长高/就像守望自己的孩子/在这个有些过于炎热的夏天/对于院子里的每一株小草/每一只肥嫩的黄瓜/甚或是每一只青蛙或小狗/都让我觉得自己/更象一个父亲”。
    洗尘的诗,可以当成他的日记来读。他的近作《我静止》应当说就是他目前的心灵独白——
我静止
静止到只有掌心还是潮湿的
我怕动
怕一动就失重
 
重心的重
重量的重
这些昂贵的证据
如今都被我
封存在掌心
    从认识洗尘到今天,不夸张地说,我是看着他长大的。二十多年的友情,常常是,电话里他一声“姐”,我就能听出他的情绪变化。从当年风华正茂背井离乡去所谓“拼搏”,到今天褪去繁华,避开喧嚣和热闹,隐士一样置身家乡童叟之中。一个诗人走过的路,像一片收录风声的芦苇、一泓深藏秘密的湖水,一条在月光下蜿蜒、落满足迹的小路。信也罢不信也罢,洗尘,这就是你的命,一个诗人的命。
    年轻的时候,我曾大段地在本子上抄录俄罗斯作家帕乌斯托夫斯基的话。多少年过去,我还是喜欢这样的话:“没有什么东西,无论是啤酒瓶颈、黄莺掉落的羽毛上的一滴露水、还是街头生锈的街灯,会被一位作家所忽视;任何一个思想,最有力、最伟大的思想,都可以在这些微不足道的东西的协助下被表达出来”。我相信洗尘也会喜欢。我觉得,他正在这样做,无论是在中国最遥远偏僻的东北家乡,还是在他足迹所至的任何地方。他已经学会了,先向那些细微弱小的事物俯下身去,而后,调整呼吸,面对整个世界,沉静安然地表达。

                                                                                  2010、10、14

 

 ※本文系《诗歌月刊》“本期头条”栏目配发的文章,在此向《诗歌月刊》和李琦姐表示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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