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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往春天的火车。

    记得有部影片叫《开往春天的地铁》，在故乡的小镇，没有地铁，但有火车。每天，一列长长的火车冒着隆隆的烟，晃晃悠悠，慢慢吞吞地行驶在美丽的川西坝子。

    小镇是一座有2000年以上的历史记载，以德孝闻名的古镇，是中国古代“二十四孝”之一东汉大孝子姜诗的故里，还有始建于汉代的龙护舍利宝塔。镇里的民居是古朴，整洁的青砖瓦房，悠远宁静。

    听外婆说，小镇的火车站是在50年代中期修建的。那时，母亲也不过5、6岁吧。

    火车站位于古镇郊外，简朴而生机盎然。几间灰墙青瓦平房，灰白斑驳的石栅栏，爬满了葱茏的藤萝，层层叠叠，挨挨挤挤，仿若一幅生动的绿锦悬在那儿。三五个等车的人。让人想起《小站》那篇课文。

    站台两头栽着几株夹竹桃，正值花期，嫣红一片。其花灼灼，胜似桃花。铁道两旁也都是开得红艳艳的夹竹桃。苍郁繁茂，浓翠逼人，淡淡的幽香氤氲在清凉的空气里。

    第一次来小站乘坐火车就喜欢上了这艳丽的花。后来在一本《少年文艺》里读到一篇文章，讲几个小孩在野外玩耍，摘了夹竹桃的花和枝叶煮水喝，结果中毒了。

    从此，我便对这花敬而远之了。还是忍不住喜欢，因为那些花那么的璀璨，那么的张扬。可是，却不敢靠近，也不再想着摘一朵别在衣襟上，或是剪下一根枝条回家插在园子里了。真是花如美人隔云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古镇的车站不在铁路干线上，所以甚至没有《小站》里描写的“只有慢车才停靠两三分钟，快车疾驰而过”的光景，比《小站》还要冷清。一直，就那么一列火车来回地跑。

    每天拂晓，火车从汉旺出发，经过绵竹，然后到达古镇。此刻，曙色刚明。一群人上了车，站长吹一长声哨子，刚到站的火车长啸一声，缓缓地离开了小站。约一个小时左右便抵达了终点站德阳。人们下了火车进城办事。这列火车就停靠在车站，静静地烤着太阳，待傍晚人们办完事乘坐转回。

    这列火车虽然只有十余节车厢，且油漆脱落锈迹斑斑。多半车厢都是用来装汉旺镇大山里挖出的煤炭的。几节载人的车厢内，座椅硬邦邦黑漆漆的，很多污渍，地板上有煤炭的残迹。但是，大家毫无嫌弃之意，因为这是我们出行的重要的交通工具。每天，只要一听到火车的轰隆声，小孩子们都会情不自禁地跑出去张望。

    每年春天，老师都会带我们到德阳的东湖山公园看桃花。

    天刚蒙蒙亮，母亲便叫醒我。起床洗漱好，母亲给我装了两个才煮熟的鸡蛋，还有一块昨天赶集买回的黄糕，然后把我送到学校。

    等所有同学到齐，我们便排着着队，跟着老师向车站走去。

    晨光熹微，天空还灰灰的，天边隐隐有灿烂的朝霞。空气格外清新，带着些许寒露的晓风轻拂。待我们走到车站时，衣服和布鞋已微微湿润。

    远远地，火车长长地鸣着汽笛，缓缓开进了车站。

    上了火车，我们围坐在老师身边，欢呼雀跃。

    在春天里，这列火车，慢悠悠地穿过碧绿的麦子地，穿过开满金黄金黄的油菜花田，带着一群孩子去远足，去看东湖山上的桃花了。

    坐在火车上，兴奋劲儿还没过，终点站就到了。

    走出火车站，就是东方电机厂，街道两旁，都是东电的厂区和住宿区，占了整整一条街，好不壮观。且行且想，以后长大了要能在这厂里上班多好啊。

    走到十字路口，矗立着一根几十米高的柱子，顶端是皇冠样的灯。这，就是当时德阳最气派的标志性建筑皇冠灯了。不过，现在已经拆除了。

    再往前走，过了东桥，东湖山就遥遥在望了。在当时，80年代中期，旌湖上好像只有一座东桥吧。现在，旌湖上有彩虹桥、黄河桥、岷江桥等好些桥呢，各式各样，气势恢宏。一到晚上，整个旌湖被装扮得流光溢彩，如梦似幻，仿若仙境一般。

    还没走近东湖山公园大门，远远地就望见山上林木蓊郁，姹紫嫣红。我们这群小孩子甭提有多高兴了，迈开步子，争先恐后地往前奔。

    山坡上，湖水边，小径旁，到处是桃树。粉艳艳的桃花绽放在枝头，那么明艳，那么娇羞，如烟雾，似云霞，开得绵延不绝，璀璨夺目。

    我们在桃树林里钻来钻去，摸摸这棵，看看那棵。一树树花朵如繁星点点，旖旎缠绵，脉脉含情。调皮的男孩子轻摇枝条，粉粉的花瓣如雪纷飞，落了一身，仿佛我们也成了一朵朵美丽娇艳的桃花了。

    悠悠的香气，氤氲在春天里，盈盈笑语，回荡在春风里……

    夜色黄昏，我们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东湖山。沿着来路，回到德阳火车站，坐上在站台停靠了一天的那列火车。火车长鸣一声，缓缓离开站台，行驶在清冷岑寂的暮色中。

    下了火车，天已经黑透了。沉沉的夜空散落着几颗星星，空阔寥远。

    水一般清澈的夜晚，清冽而温馨的田野气息扑面而来。偶有虫子啾啾的叫着。坐落在田野四处的房屋，有零星的灯火亮起，昏暗朦胧，但暖意融融。

    就这样，一路欢声笑语，我们欣欣然回到了家。

    后来，家门口的土基路开始慢慢扩宽，铺上了柏油。漂亮的、大房子似的公交车出现了。

    我们就选择坐公交车进城或是去春游了。古镇到城里才19公里，公交车走走停停，也不过20分钟左右就到了。而那列火车，摇摇晃晃差不多得一个小时，且每天只有一趟。

    渐渐地，大家都不乘坐这列火车了。这列火车停开了，小站日益萧条了。但这条铁路并没因此废弃，偶尔有货运火车经过。08年那场惨烈的地震，这条铁路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源源不断的救灾物资由这条铁路运到绵竹、汉旺。

    这么多年过去了，再也没见过，也没坐过故乡小镇的这列火车了。但，这列开往春天的火车却始终在记忆的罅隙里慢悠悠地行驶着。

    谁能告诉我，在哪儿去寻找这列火车？我要坐上它，回到过去，回到那美好的童年时光……

    2010-7-7

刊于《防城港日报》、《中国作家网》：http://www.chinawriter.com.cn/yc/2010/2010-07-08/39032.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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