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心

李丹崖

周末，已经多年未见的老同学从外地赶回来，让我开车带他去老家的祖屋去一趟。车启动，半小时就到了。院门打开，院子里，黄叶遍地，一架丝瓜已垂垂老矣。老同学伸手去摘，然后轻轻剥掉丝瓜的老皮，露出丝丝络络的丝瓜瓤，然后，用剪刀一剪两半，从中间把丝瓜籽倒出来，放进事先准备好的塑料袋内，如获至宝。这样的丝瓜，老同学总共折了两三根，系好袋子，出发。

老同学回来，就单单为了这几根苍老的丝瓜？让人很是讶异。

看到我的讶异，老同学解释说，这段时间以来，母亲一直念念叨叨说，也不知道老家院子里的那些丝瓜长得怎样了，如果现在足够老，剥了皮可以放在茶壶里吸附茶碱，还有丝瓜的清香。再不济，拿它们来刷碗也是好的，丝瓜粗糙爽利，不沾油污，比现如今的海绵也好使……

老同学这样描述，我依稀可以从他的话语中想象到：一位老人对祖屋院子里那棵丝瓜藤神往的神情。

我对老同学说，你以为老娘只是念念不忘这几根丝瓜吗？真这样想，你就大错特错了。她其实是想让你回来看看老家的院落、房子、花花草草、盆盆罐罐现在怎么样了，我觉得你应该打扫一下庭院，拍几张照片或视频，带回去给老娘看。

老同学恍然大悟，如是照做，他先是用笤帚打扫了庭院，然后，绑了一根竹竿，打扫了蜘蛛网，给院子里的小树交了些水，连门也擦拭一新，院子里的杂草都收拾了一遍后，还把母亲日常使用的盆盆罐罐规整妥当，尤其是那些母亲常用的农具、厨具等，整理得有条不紊……

老同学带着几根老丝瓜回家了，他后来打电话告诉我：“老同学呀，幸亏当时听了你的话，母亲只是简单看了一眼丝瓜，赶忙问我，老家的屋子怎么样？院墙没有歪吧？院门有没有沤糟？我用过的那些陶盆有没有被黄鼠狼从窗上蹬下来碎掉……”

老同学说，他拿出了事先拍好的照片和视频，挨个让母亲看了一遍，直看到泪眼婆娑。他补充说，母亲已经八十多岁了，坐车也晕车，要不然，他真想立刻带她回祖屋看看。

很多时候，年迈的母亲总喜欢顾左右而言他，比如，你可能以为她关心的是一根丝瓜，实际上她关心的可能是那些丝瓜所生长的院子，那一段难以割舍的旧时光。

（850字）

《新民晚报》2023年5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