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膛里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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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膛里的火
李丹崖
年过四旬,总想起少年时在皖北故乡烧锅的情形。
锅灶是土灶,用砖垒砌而成,上面坐上一口铁锅,以烹饭食。在农家,做饭多半是家中女人的事情,烧火多半是毛头小子的事。
我当年就是那个毛头小子。用麦秸、豆秸、树枝来烧火,锅中,煮着花生毛豆、红薯稀饭、蒸馒头、烧鸡公……烧火也是一项技术活,什么时候用多大火力,一般母亲掌控,我来实操。比如蒸馒头,最好用劈柴,烧得久,馒头也熟得快。
烧锅可谓一项福利,一是可以嗅到锅灶中美食的香氛,还有灶下草木灰的香;二是待到饭食熟了,灶膛中明明灭灭的火,眯着眼睛看,似星斗,常引人遐想。
若是锅中煮的是稀饭,搅拌了稀面糊糊的那种,稀饭好了,灶膛就要掐火。所谓掐火,即用铲子把灶膛里的火撤出来。有大部队撤退的意思。那些撤出来的火块,通红如玛瑙,很是耀眼好看,一旦撤出来以后,很快外面会被迅速氧化,出现一层会,继而逐渐萎掉。相反,若是一直在灶膛里,就不会这样,兴许还能生出火苗来。
少年时,我没有学过物理化学,母亲也仅有初中学历,我问母亲,那些灶膛里撤出来的火,为什么会迅速萎掉?
母亲这样解释:灶膛里掐火,对于火块来说,就像燕子离巢,不再是雏鸟;一个人离开故乡,变成了游子;禾苗被拔离土壤,变成了秸秆。要么是长大,要么是变老,要么是离开怀抱死掉。
好怀念自己作为“烧火少年”的时光,我还在故乡怀抱,我还在母亲的视线里,我还在眯着眼睛把火块看成星空的天真里。
如今,我们一家已经搬离乡村,皖北乡间也不再烧土灶,当我也有了孩子,父母非要离开熟悉的乡居,住进我所在小区临近的单元楼。母亲说了一句我多年不曾听到的话:只有让火停在灶膛里,我们的心才都是安稳的。
(685字)
《今晚报》2023年3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