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燃柳卧

李丹崖

喝了点酒，本来我是不善饮的，但还是喝了，灵山脚下，友人院子里的芍药开得真好。

举杯来饮，小桌呼朋三面坐，这一次，没有留给梅花，我们留给了芍药。友人院子里的芍药是名品——金带围。陈师道曾言：“红叶而黄腰，号金带围，而无种，有时而出，则城中当有宰相。”宋朝时，宰相或类似的官职着红袍，腰佩金鱼，缠金带。在友人的院子里遇见金带围，喜不自禁，如晤祥瑞。

旧时，人有簪花习俗，尤其是宋代，男子也爱美如斯。今人虽不簪花，酒后浑不自知，有客人竟也口含一枝，酒稍醒，顿念罪过，可惜了一株好花。

花开如燃，竹篱笆扎成的院外，是一株柳，柳浪里，夜莺在啼，很是好听。三五丛绿竹婀娜生姿，有些许的禅意，不得不说，友人颇懂造园艺术。

餐后饮茶，依稀记得是白牡丹。白牡丹是白茶的一种，仅次于白毫银针，以福建所产为尊。茶过三巡，滋味稍淡，友人从园子外的柳枝上掐下三两片嫩柳叶放入杯中，说，此叶为还魂叶，能唤醒一杯茶的滋味。

那日吃了很多的酒，已经忘了是否唤醒了茶的滋味，只记得皎月之下，那柳叶翡绿翡绿，满口都是春天的滋味。

想起少年时，每逢春日，故乡就有阿婆用嫩柳叶焯水和面，打入两枚鸡蛋，用来煎饼。柳芽春饼真是好，打入的鸡蛋，吾乡俚语曰：“卧鸡蛋”。“卧”，铺在其中的意思，有些拟人化了，惬意舒适全在其中。让人想起范成大的句子：“花燃山色里，柳卧水声中。”一燃一卧，真是好！

那晚的星斗寥寥，月华如水，回到宿舍，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芍药盛放的样子，还有友人园子外婆娑的柳枝。

（630字）

《扬子晚报》2023年3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