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针与顶针

李丹崖

朋友给我讲过一个故事，关于他的童年。

那时候，他家还很穷，穷到必须每天到山间觅生活。早些年的皖南山区，多植松树，松树上的嫩叶，称之为松针，这些松针，有时候刚刚萌芽，就会落下来，落下来的松针，因富含油脂，是上等的燃料，且燃烧充分，连草木灰都极少。因此，深得镇子上餐馆老板的喜爱。

朋友说，他的父母每天一早就飞奔到后山上去抢占地盘，他把这个称之为最早的“圈地运动”——到山间觅生活的人太多了，谁先跑上去，在落满松针的树下用棍子画上一个圈，然后，迅速去画下一个……这样，别人看到已经画圈的树，证明这块地界已经被人抢占了，就不再下筢子。

皖南的山区，昼夜温差大，且潮湿，常常雾气弥漫，人在山间劳作，若是不熟悉地理环境，常常会迷路。朋友的父母担心孩子待在篱笆院里，会顽皮走失，有时候常常会带着孩子去到山间去扫松针。然后，把松针换来的钱，给孩子买一些吃食或衣物，以贴补家用。

在朋友的印象中，那是一个初冬，松针渐渐少了，很多邻居都不去了，父母还是决定带着他们到山间去碰碰运气。父母把他和妹妹放在一个山坡大树下，把收拾好的松针也堆在孩子周围。那一天，松针偏巧还真不少，父母只顾在山间忙活。突然听到不愿去，孩子的哭声。

父母慌忙跑过去，才发现，一匹土狼，正眼放绿光、龇牙咧嘴地朝着孩子走去。据朋友回忆，他的父亲吓傻了，眼看着土狼一跃而起，就要去咬两个孩子，这个时候，朋友的母亲也几乎同一时间飞奔扑了上去，并伸手去拦土狼。偏巧的是，朋友母亲的手一把插进了狼嘴里，狼牙关紧咬，咔嚓一下，一股鲜血涌泉一般呲了出来。

孩子吓得哇哇大哭，朋友母亲啊呀一声呻吟，土狼也几乎嚎啕了一声惨叫，后退三步，转头跑开了。这时候再看，朋友母亲的手被咬穿了一个巨大的牙印，手边，还断落了一只狼牙！原来，母亲经常干针线活，没有好的顶针，父亲给她截了一圈钢管套在手指上，土狼去咬的时候，偏巧硌在了狼牙上，瞬间残了一颗牙，剧痛之下，故而逃之夭夭。

朋友母亲的手到诊所深度清理了一下，并无大碍，过了半年，就可以活动如初，那只钢圈做的顶针却护身符一样地被母亲带在手上，直至现在，已经磨得锃光发亮，辨认不出是什么材质了。

朋友提及此事，说了这样一句话：这些年，松针的软，顶针的硬，一直戳在自己的脑海里，它们，裹挟着倔强而伟大的母爱壮举！

（950字）

《故事宝库》2019年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