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韭之约

李丹崖

在皖北，朋友之间相约吃酒，不说吃酒，说“嗹嗹”，“嗹”在汉语词典的意思是“说话唠叨”，在皖北地区却没有贬义，而是朋友之间畅谈交心，当然，辅之以美酒佳肴。尽管说民以食为天，但中国人对于饮食，还是相当含蓄的，自己吃饭，称之为“用餐”或“用膳”，邀请别人吃饭，一般称之为“邀宴”，还有一种文雅的说法，那就是“剪春韭”。

韭菜，这种吃食，在众多美味佳肴中真可谓“光鲜亮丽”，唯有它能取代“召饮”，翦一把春韭，诚邀贵客来，这样一种婉约之喻，让人想起绵绵春雨，一个人百无聊赖，温好酒，静待三五知己赴约，多么雅致的意境，难怪张岱在《夜行船》中有这样的句子，“郭林宗友人夜至，冒雨剪韭作炊饼”，冒雨剪韭，诚意满满，中国人就是智慧，一张饼，面中有新韭，韭外有面团，彼此交融，借喻浓浓的友情，堪称绝妙。

春寒料峭，多适宜饮酒作乐，所以，在清代的一个春日，诗人龚自珍百无聊赖，想到了吃酒遣怀，于是，向友人发送了一张请柬，曰：“过敝斋翦韭小集”。

真是俏皮之至，剪韭之约，远比“请你喝两盅”要雅得多，后来，无论春夏秋冬，中国文人的待客邀宴，都称之为“剪韭”了。一畦韭菜，割了又生，友人之间情谊，不随时光流转而湮灭，反倒越发显出它的“葱碧”来。

（513字）

《大公报》2016年11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