粽子也有松绑的时候

李丹崖

故乡是个药都，也是个中药材的集散地，每天清晨，会有源源不断的车辆，上面坐着夫妻，坐着父子，坐着母女，坐着兄弟俩，他们向着药材交易中心鱼贯而入。我曾多次去过药材市场，见过那里上千种药材，它们被摆放在箱子里，装在袋子里，还有些普通的药材，直接给装在车上，供人们拿去做样品。

人说，常闻药香，远离药箱。没事的时候，我总喜欢到那里走一走，看看琳琅满目的成品半成品药材，然而，药材市场的有一个地方，我却从不敢去，看了心里就堵得难受，那就是打包间。

我曾去过一次打包间，看到那里大堆的荆芥、藿香、甘草等药材被打包机紧紧地压在铁架里，然后用塑料皮绳或铁丝紧紧束起来，那感觉，比旧社会女人的小脚挤得还可怜。

脑海里瞬间想起这些草药的功用来，它们或清热解毒，或明目滋阴，或清肝利肺，或主生发作用，我们多见它们在沸水里摇头摆尾地游泳，毫无拘束地吐露自己的药性，那药性，是草药们的思想，如今，却被对待死囚一样地打包在一起，外层的药材饱受倾轧和削磨，内层的药材连一丝空气也见不到，甚至都要窒息了。这些草木，它们是世间的灵物，是土地里萌发的精灵，如今，却被折断了自由的翅膀，何等的令人惋惜。

请别笑我为一棵草药叫屈。我是个精神很正常的书写者，我不是在小题大做、悲天悯人，我所想表达的是一种心灵的状态，我所想倡导的是心灵的空间感。

想起一个谜语：什么东西，解开倒了，系上，跑了。

没错，答案竟然是人！

仔细想想，身为万物之灵长的人又是何等悲摧？一个谜语把现代人的庸碌和疲于奔忙说到骨头缝里去了。

这个谜语让我想起了一种木偶，那就是日本的歌姬。现实中的她们穿着和服，束着紧致的腰带，碎步点点地唱着跳着，仿佛在控诉着这个不公的宿命。现实中的她们应该还有解开腰带给自己松绑的机会，做成了布偶的她们呢，就要被一直绑下去了，她们被命运的魔法师打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布偶毕竟是布偶，它们被做得再生动，也不是生命。没有人生来就会像布偶一样被命运紧紧捆绑上腰带，俗世再繁忙，日子再烦闷，我们也有给自己喘口气、松个绑、释放一下自我的机会。

我喜欢一句诗：偷得浮生半日闲。没错，闲是“偷”来的。一个“偷”字，这俗世里的忙与闲都增了趣味，少了乏味。其实，处在忙碌里的我们不妨给自己一双眼睛，让自己忙而不“盲”，我们不妨抽空去郊游，实在没有去野外的机会，我们可以去K歌，去泡个澡，在行色匆匆的街头下一盘象棋……我们总能不失时机地愉悦自己，释放自己，激活自己。

因为，就算我们是五花大绑的粽子，也有被解下苇叶的时候。

（1050字）

摘自《人生有味是清欢》一书，清华大学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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