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头睡了梦醒着

李丹崖

雨后的天空，纯净得像一件白衬衫。

狗在门槛上懒洋洋地合上眼睛，遇到来人，熟悉的，爱理不理地抬眼一望；不熟悉的，吠几声，给整个村庄喊出高亢的嗓音。

门前横放在两棵树杈之间的竹竿，雨还结在那里，羊乳一样的小水滴，在风里散落。

麻雀们多喜一只脚站在电线杆上，湖里，有一只乌龟伸头看了一眼这个湿漉漉的世界，一个猛子，重又回到水里。

以上的景象，全被一拱瞬间亮过的虹看到。

雨后，那些散落的被堆在一起的秕谷，和少许的土、秸秆在一起，开始发热发酵，稍稍升腾起的几缕热气，是整个田野最热闹的气息。

生命是一片打谷场，难免会遇到雨天。谷糠里落了雨，会发酵，人心里进了水，也会霉变。

谷糠是芸芸众生的人，人是世俗的谷糠，谁也没有好过谁一些，只要一腐烂、一霉变，苍蝇就知道。

黑夜爬过树梢，悄悄在村庄上方展开她的裙子，星斗是几粒碎花，在晚风里撩拨着她的风姿。

太阳睡了，月亮醒着；村庄睡了，鸟巢醒着；柴垛睡了，蛐蛐醒着；篝火睡了，微风醒着；粗布睡了，绣花醒着；枕头睡了，梦还醒着；一只眼睛睡了，另一只眼睛醒着；……我们永远不要以为全世界都沉睡，在这个世上，总有一只眼睛在看着我们，我们的一举一动，一蹙眉，一抬手，都在它的监督之下。

我们能做的是，一手拿矛，一手捉盾，时不时以矛作槌，以盾为锣，擂响自己的心灵，让自己不至于恹恹欲睡。

《青春岁月》2012年10期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