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们一起待过的广播站

李丹崖

我喜欢一个人评价另一个人，他很文艺。

在我看来，这里的文艺应该是个褒义词，代表了一个人用气质、涵养、学识、谈吐等等因素营造起来的独特“磁场”，让你一靠近他，要么被磁化，要么，你被消磁。

一个人文艺的星星之火从哪里开始点燃？在旧时代，或许是一家新潮报纸的一个豆腐块，或是一个专栏，一张摄影作品等；若是放在当下，我觉得，那就应该是学校的广播站了。

有人说，每个校园的广播站都是校园才子的聚集地，不管你信不信，反正这事我信。广播站是校园中的校园，或者可以看成是校园里的文艺圈儿，大凡在文艺方面有些素养且能及时被老师发现者，多能幸运地在校园“出道”。

在某个疲惫的课间，或是散学时分的一个心思释放的刹那，校园广播里传来一串轻音乐，或是某个校园广播员稚气未消的嗓音，这样一股“小清新”有且只有在校园才会出现，真正到了社会上，虽说是罩上了专业化的外衣，但是，我们心灵的内容多半被某种世俗的尘埃给沾染了。别不信，多少有点儿。

每个人都曾经“文艺”过，或是被文艺的小火苗煨暖你的内心，让你对身边的“文艺”投来艳羡的目光。

那时候，或许你孤傲不群，或许你在“风头正劲”的文艺门槛上有些羞涩难当，放不下，放不开，你会有些做作，你会有些另类。这些，也许别人对你不理解，其实，你也不是有意为之，而是“文艺”的小藤蔓爬满了你的全身，你的心思情不自禁的出了窍，完全是下意识行为。

一个饭局，向来内向的我曾被人评价过，你很文艺。

我当即诧然，我？文艺？这个八代贫农走出来的孩子哪敢和文艺沾边。在我看来，文艺属于话剧，属于音乐会，属于某种高端峰会里走出来的手捧奖杯和鲜花的人。

那人说，不，文艺是一个人眼神里散发出来的感觉，是一种举手投足之间的别样味道。

我知道，这是在夸我，也是故意拿了顶高帽子来往我头上扣。

文艺这样一个词，唯一我能和它近身的，也只有母校亳州三中的广播站了。

广播站夹在教务处办公室的一个内间里，一呼啦的功放，一大摞碟片，在那个mp3还没有流行的年代，是那样的高端，那样的庄重，以至于我每次开启那里的一个按钮，一个碟片仓都慎之又慎。

在一个午后，我的声音第一次飘满了那个不大的校园，楼下是熙熙攘攘的学子，或是散学了背着书包往家走，或是去操场做踢球等运动，远处的薛阁塔在夕阳下镀上了金身，我的声音从扬声器里出来，仿佛也有了金属的质感。

我第一次播音后的感觉，丝毫不亚于是在唱一曲《忐忑》。有些小激动，也有些小失落，激动的是我第一次对那么多人说话，失落的是我播错了好几个词，部分语句还有些声音发颤。那晚的日记里，我写下了这样一句话，我感觉自己的声音像是一枚青涩的梨子，满身的青晕，如此想暴涨却如此紧皱。

我在三中广播站播音的次数不超过10次，最后，还是转幕后做撰稿了，我的文艺还没有坐果成熟，就嫁接到了别的枝上，现在想来是如此的纠结。

好在性格内向的我找到了一条适合自己走的路，这条路相对来说更加僻静，更加适合我走。在这条僻静的路上，有太多师者的目光如同路灯一样照亮我义无返顾的前路，说句和命运沾边的肉麻话，如果说我的生命里有贵人，这贵人，应该是他们。

在这里，我也用比较文艺的做法，略去他们的名字，我相信，他们懂得。

老实说，我只能算是个老实学生，但却不是一个优等生。和文科的关系近乎热恋的我，和理科却视同仇人。说句规避责任的话，不是我不待见它们，是它们不待见我。

话又说回来，与其说我和文艺有些关系，不如说，我是被文艺绑架了。

十字路口堵住了三个分支，还说让我挑选，我没得选了，但生活往往就是这样，没得选的事情，到头来却是适合自己的“没的说”。

那些年，在三中，在广播站，在话筒的身后，奋战过的伙伴们还有一大群，他们后来多半进了媒体，考入了传媒学院，开了公司，成了某一行业做得不错的人。我们聚在一起的时候，常被指为“文青们的聚会”。在众多“文青”中，有一位做了主持人的哥们，说的一句话特能让我俯首，他说，一个人不管走多远，永远别忘了从那里出发，我们的今天，之所以掌握了些“话语权”，全是因为三中广播站里那个话筒架在支撑着。很多人说，科技进步了，无线话筒不好使了，我觉得，还是有线的话筒线稳当，它能减少我们向这个社会发布声音时的失误。

是的，每个人的身后，都有这样一只无形的话筒架。当你有想飞的冲动的时候，别忘了回头望一望你身后的话筒架，因为你飞累了，还要栖在他们的肩膀上。

我是个永远在路上的文艺青年，我无时无刻不在珍惜表达自己的机会，因为，我不想辜负“话筒架”的嘱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