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首歌叫《城里的月光》，许美静唱的，很好听，里面有一句：城里的月光把梦照亮。很浪漫。

城市里能见到月亮，也只能见到月亮，却很难见到月光。莫非城市的月亮不发光？这样说有些可笑，然而，城市的人造光源太多、太强，迢迢39万公里来到地球的月光，混迹在城市的人造光之中，已是强弩之末，参与城市的照明真是有些微不足道。如此，城里的月光真的能把梦照亮吗？

在城市呆久了，人们只关心路灯有没有，台灯亮不亮，人们会忽视月光，忽视星辰，从而也就忽视了大自然赋予这个世界的万般美妙。月光照亮的梦，也只不过是流行歌曲中的浪漫。这大多是月亮、月光和梦容易被写进歌曲的概率使然，也许并不是来自生活中的感悟。

童年大概有7年在京西偏僻的山村度过，除去三岁前的懵懂，尚余四年初晓人事的时光，这便留住了对纯粹月光美好的记忆。这个方圆不足两公里的小山村，是一个四面环山的袖珍盆地，几十户人家散落在四周舒缓的山坡上，村里两个生产队，最大的平地，是这两个生产队的打谷场，一所山村小学，原是一座废弃的关帝庙，小学的五星红旗，是村里四季最鲜艳的红色。最重视月光、最熟悉月光、最得益于月光的人们，在这里，在这样的山村里。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之前，小山村不通电，也就没有电灯。晚间，家家使用煤油灯，黄黄的光亮透过窗户纸，映衬着各式各样的窗棂，形成山村夜晚最独特最柔和的人间景观。记得那数十平方米的大屋，一盏小小煤油灯，昏暗着影影绰绰的空间，与灶间的炭火相映成趣。这样的景象也持续不长的，山里人日子过得细，顽皮孩子常被唤作“不是省油灯”，可见灯油是第一要省的。每月有月亮的日子，最是美妙。这美妙并不一定要正月十五或是中秋，寻常月半，月亮升起的时候，小山村宛如仙境。四周起伏的山，在月空中勾勒成荷花瓣儿，几颗大星伴月，清清的月光慷慨地洒在地上，并投出景物的影子，人完全可以借着月光行路，那才是月亮走，我也走，影子紧随人行。夏日里，虫鸣蛙叫，月光仿佛也跳动着旋律；冬天，长风掠过荷花瓣儿，间或几声犬吠，反衬着宁静与祥和。夏夜，即便是没有月亮，最精彩的那一段银河也铺在山村的上空，牛郎织女仿佛就在不远处。

月光强于人造光或是没有人造光的月亮地，那样的月光大约才能照亮梦境吧？城里的月亮夹在高楼大厦的缝隙里，月光埋没在霓虹射彩的五颜六色中，多了万般委屈，少了万般诗意，城里人的梦也就必定少了月光的光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