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路是我当年最好的兄弟，我们当年臭味相投的“蜜月期”有点长，大约有四五年光景吧，他的公司我可以畅通无阻甚至横行无忌，他招聘的员工必须先入了我的法眼，俺偶染小恙时，他将我的新房电器采购摆放到位。也许这些都不算什么吧，这厮刚得了一个胖小子后不久，有一天突然直勾勾地望着俺说：“兄弟，我预感到某天会出事，届时托孤于你，万万不可推辞。”这厮说这话的时候依旧表情冷酷，我当时被他吓得不轻，斗胆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烫。

      我一直认为老路不帅，但在老婆面前绝对够酷够man，他甚至可以当着老婆的面大赞特赞辜鸿铭的茶壶茶杯论。仅此一点就足够俺当年“艳羡”了，换了是俺还不让丫头给大卸八块才怪。

      我急着三十而立的那年，和老武等几个兄弟弄了家小公司，和老路的业务有了交集，我断断不愿挡了老友的财路，所以还是去找老路谈了一次，希望有个兄弟共财的双赢局面，但老路毕竟太酷了，目光阴沉地给出了我无法接受的条件。两难之下，我还是禁不住几个狐朋狗友冠冕堂皇的撺掇，断了老路的那一单。老路从此和我恩断义绝，相忘于江湖。这倒很符合他的个性，非黑即白非敌即友，没什么中间的妥协和灰色。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虽然我们生活在同一座小城，却从此没有什么交集。说来也怪，屁大的城市仅有的几条大街上都很难不期而遇。也许有过一两次邂逅，但只是茫茫人海中的惊鸿一瞥，又或者是老路的目光沉静地掠过了我的头顶。老路的个头于我有绝对的海拔优势，面对他，俺只能高山仰止，他则有泰山压顶之势。十四年来我俩如同这参商二星一样斗转星移、交替出现、永不谋面。其实这样的说法不够准确，那是人力难为的自然法则，而我们的局面是人为制造的，就像当年的东西柏林一样，笼罩在老路独自经营的巨大铁幕中。当年的我们都忙得不可开交，也没有多少太多的感触，如今说起来却有了那么一点老男人的感伤。我承认老路是我十四年来常常想见的人，这并没有什么可耻的，现在想来当年确实有点对不住他。

       实际上这十四年间我们还是见过一次面的，大约是两三年还是三四年前，本想亲自打电话给他，但十几年的咫尺天涯让人不知从何说起。于是在我们共同的朋友老武的怂恿下，老路被忽悠到了我的办公室，他不知道是我的公司，所以见面时他有过一丝固有的冷酷表情，但转瞬即逝，勉强挤出的笑容真的比哭还难看，老路是讨厌被别人设计摆布的人，这注定了我们上次的短暂会晤纯粹是俺发乎情而他止于礼。也许是太久不见了，只言片语间，我和老鲁多少有点不尴不尬。老路婉拒了我的晚餐，匆匆作别，我只好讪讪地说，下次再聚吧。

       转瞬又过了几年，一次老武和我闲聊，又扯到老路这厮。“春节碰到了老路，老路说找个时间叫上闻涛小聚一下。”老武说这话时已是鸟语花香的春末了，我立马急吼吼地说：“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不醉无归！”老武怎么也打不通老鲁的手机，辗转问了七八个老路曾经的朋友，都不知道这厮现在的联系方式。感谢伟大的互联网，一番人肉搜索后终于弄到了老路现在的手机号，老武拨过去，电话那头却是事务繁忙等冠冕堂皇地推托了好久，老武穷追不舍，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意，老路终于勉强同意稍迟晚间见面一叙。无聊的等待中，我想起了这厮的本名，大约是他父亲极仰慕的汉初的一位谋士的字。而我当年和这厮初相识时，这厮却单取一字语气助词为名，后来小城的江湖上他的伪名远扬，我估计这世上知道他本名的没几个人。我试着用老路的本名又人肉了一番，结果却大大出乎我的意料。看来这厮返璞归真了，都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了。这厮真的迷上了赛车，还参加过几次房车锦标赛，居然还搜到了这厮一身“戎装”的全身照，照例是一脸的冷酷一如往昔。老武说这厮确实经常玩赛车，拜过师学过艺，还去漠河练习过呢，前些年还买了辆宝马。

       过了约定的时间这厮还没来，坐在对面的老武又拨了一个电话，讲了没几句就跳将起来，声嘶力竭地狂吼：再不过来就隔袍断交！然后将手机咣当掼到我桌上，将瘦高的身躯颓然地扔回靠椅上。老路这厮终究还是没来，他说感觉有点冷、不舒服，改日他再请我们小聚。也难怪，前几日还是春暖花开的艳阳天，那天下午风云突变，狂风大作，气温骤降，真他妈良辰美景奈何天啊，期待的赏心乐事雨打风吹去，老路够cool，都感天动地了，也许我们当年真的让他感觉太冤了？

       算了，十几年都等下来了，还在乎多个猴年马月吗。老路，我们继续等你，速来。别老了老了连性别都变了，扭扭捏捏地像个女人。